懊悔 (重迟)

“我给你准备了芒果酸奶，有些凉，正在温，等下就可以喝了。”
“哦。”云起的语气还是有点闷。
陆瑶转移话题，“这个房子可真漂亮，离云起的学校又近，只是云起一个人住是不是会寂寞啊。”
“不会啊。”云起没想到有人跟他同时回了话。
“不会”，有光夹一筷子西兰花到云起碗里，“我很快就搬过来。”
大家一时都有些懵逼，靳北艰难地吞下嘴里的炖羊肉，“有光，纽约离这儿开车五小时，你不工作了？”
“不，我回来工作，负责整个德州分区的事务。”
靳北问宋自稼，“自稼，你知道这事儿不。”
“房子是我帮他找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他要回来工作。”
景有光淡定地吃着饭，解释，“回头再跟你们说，先吃饭吧。”
其实我也是刚刚决定回来工作，就在看到某只小猴子木木呆呆下楼梯的时候决定的，如果每天都能坐着早餐看他下楼一定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而此时云起心里正强烈地想日狗…我真地不想跟景有光住啊！
有光似乎能够听到云起的腹诽，“怎么，你不高兴？”
“啊，没有没有没有……”
“不想跟我住也没关系，你们硕士生在学校有公寓，你想在哪里住都可以。”
“嗯。”
饭后云起还是有些晕，早早上去睡觉，靳北夫妇也起身告别，宋自稼半躺在沙发上看有光洗碗，神情温柔。
有光把碗筷都归置好，搬了碗水果色拉端到客厅，许是喝了些酒，宋自稼的眼神放肆又大胆。景有光依旧是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完全看不出你想跟我那啥啥的样子……宋自稼个子高，躺下来占了整个沙发，有光就坐在地毯上，安安静静地吃着水果。
一片静好，有灯光投在他的侧脸，好看的卷翘的睫毛打下的阴影。
宋自稼心里十分地痒，用脚去踢有光的背。
有光知道他醉了，也没计较。身后的人来了劲，坐起来往他身上贴，半躺在有光背上。
有些重。
有光没停下吃水果的手，语气温和，“起来，去楼上睡觉吧。”
宋自稼头靠在他的劲窝，“我不想睡觉。”
“……”
“你怎么不问我不睡觉想干什么？”
终于有光的情绪变了变，妈的智障，以为我不知道你会想说“我想干你”这种低俗的烂梗吗！
自稼感受身前人明显变化的气压，眼里有笑意，趴在他耳边，“我有一万个深情又下流的妄想，想与你付诸。只是有光，我还要等多少年？”
小十年了，今晚的月色跟十年前醉琼楼那晚并没有什么大的分别。他们都老去了一些，但还是正当青春的好年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宋自稼等得起。只是十年过去，太阳依旧没有升起，我希望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我才能破黑暗的纪界，让我更有勇气地等下去。
景有光一贯聪明，又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几年，早就能在各种场合谈笑风生，应对从容，这一次却难得的语塞。他也情深，却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这样的深情。
一时无人说话，只听地到宋自稼因为醉酒更粗重的喘气声。
景有光还在组织语言，“自稼，其实……”
一扭头，背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有光把他背到楼上客房，替他盖好凉被，又坐在床边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在心底低低地叹了一句，自稼，何必呢？
轻轻地关好门，想去推云起的房门看看他有没有踢被子，拧门把手却推不开…熊孩子，在我这儿锁门！
有光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又为自己叹息，景有光，你又是何必呢？
美好的早晨往往要伴随丰盛的早餐。云起一睡醒就迷迷糊糊地找着香味下楼去，有光见他睡眼惺忪，蓬头垢面的像个小孩子，温柔道，“先去洗漱，然后就可以吃饭了。”
云起看了看还在炖的粥和马上要出炉的牛角包，整个人都振奋起来。他再不喜欢景有光，对他的牛角包也是爱的。
宋自稼下楼的时候两个人还在吃东西。
“你醒了？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有光熟练地把黄豆芽择去老根，洗净沥干，蒜切末，辣椒和葱切段。在锅中放入了两大碗清水，大火烧开，将黄豆芽放入，然后加入蒜末，调匀后，改小火煮了约十分钟。再加辣椒，葱，小磨芝麻油调味。
连做饭都像是艺术家。
而且现在已经在做韩式醒酒汤了，所学的菜系冲出了中国，冲进了亚洲……
宋自稼宿醉之后头有些晕，他匆忙跟云起打个招呼就等着有光做的早餐。他坐在有光坐的位置上，随手抄起有光喝剩的半杯牛奶，咕嘟咕嘟地咽下去。
云起心里有些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从有光见到宋自稼就放下杯子去煮汤开始，见他井井有条地煮着醒酒汤，这边喝着他的牛奶，秀着恩爱…真得让人十分地不舒服。
他心里特别堵。
有光好像看出了他的堵，“嗯，你看起来火气大，我给你煮了一个白水蛋。”
“……”
他欢喜地叉过鸡蛋吃了，为他发现了他的情绪。人离开故土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难免矫情了。
早饭过后，宋自稼要回麻省理工，有光让云起收拾收拾带他去逛逛。
蒋同芳的电话在云起刚换好衣服的时候响起。
“喂，云起，睡得还好吗？”
“嗯，很好，你放心吧，我有亲戚在这儿，他把我安顿地很好。”
两个人絮絮叨叨了很久，然后姑娘跟他远隔千里之外的男朋友撒起了娇，“云起，你说你想我了嘛～”
云起拉开窗帘看清晨的阳光，想着那边月光下的姑娘，“同芳，我想你了。”
两个人都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云起扭头看到有光靠在门口。
“你在上面呆了很久，所以我上来看看。”
“哦。”
有光笑地很从容，“女朋友啊？”
“嗯。”
“还是当年那个？”
“她叫蒋同芳。”
“哦，她叫蒋同芳啊。”
云起觉得有光的表情有些惨淡，这种惨淡由内而外，裹挟着洪荒之力，让旁观者都能感觉到他的无力和软弱。哪怕他还在笑着，你都会想安慰他，请不要哭了。
但是他开不了口，因为有光很快就收拾好情绪，“走吧，我们今天去逛逛波士顿。”
景有光带徐云起观光波士顿的第一站是……波士顿公共图书馆。
徐云起兴致勃勃地下了车看到眼前的建筑物，他的英文虽然还不十分好但是一个十分巨大的“library”他还是认识的。
“你现在看到的这座图书馆是美国第一个由公众投资的免费大型市立图书馆，每年的维护费用大概会用掉这座城市约1.24%的税收。”
真的有正常人会关心一个图书馆的建设吗…徐云起就算在交大也只是把钱学森图书馆当作一个有空调可以上自习的地方而已……
“这个雕塑非常有名，是弗雷德里克马克蒙尼的代表作“酒神巴克斯的女祭司与婴儿法翁”的复制品。”
都是啥和啥…我装作能够听懂并且饶有兴致的样子……
但平心而论，这是座十分气势恢弘的图书馆，旧馆部分有十分浓重的文艺复兴风格，就像在王子公主电影里面出现的宫殿。就连云起都十分想伴着清晨的阳光，进去看一本讲古建筑的书。
排队进去的时候，云起看到了一个流浪汉排在一位西装革履看起来就是文化人的老先生后面。
“有光哥，他……"
“Free for all，知识是不会区分高低贵贱的。不是有句话叫就算衣衫褴褛饥寒交迫，你也要精神富足得像个国王，他做到了。”
原来这个时代真的有只在童话故事里看到过的爱看书的流浪汉。
云起很喜欢这座图书馆。
有光带着他走过一排排书架。
云起实在好奇，“有光哥，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座图书馆啊，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看麻省理工的图书馆。”
有光很快给了他答案。在亚洲区的馆藏里，云起看到了全套的中文版本的金庸全集。有光抽出一本《射雕》，“整个波士顿，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的《射雕》只有这里有。”
景有光真得是一个超级《射雕》迷啊。
云起看过《射雕英雄传》的电视剧，家里有光送的那一套射雕也虽没翻过，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有情有义有血有肉有欢笑有悲伤的好故事。
故事虽好，不至于如此地迷恋吧……
“有光哥，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射雕英雄传》啊。”
景有光小心地将书的第二卷插回原位，“那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一个小王子脚踩两只船，而且居然是跨物种跟一朵玫瑰花和一只狐狸搞人兽恋的故事呢？”
云起内心：景有光真是一个连攻击人都能做到第一名的变态啊。
闲适地逛完整个图书馆，两个人去科普利广场对面波士顿很有名气的三一教堂。 Trinity Church一直是美国人民心中十大建筑之一。作为美国首座查德森罗马式哥特教堂，曾两度在大火中付之一炬。玫瑰色砂岩的外观与铜雕大门让它风光无两，西墙上有管风琴放着圣歌，连云起这个共产主义接班人都恨不能接受洗礼做个基督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