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还好,精神也稳定下来了。”图柯干巴巴的回答:“盛霖第一时间就去医院负荆请罪了。”
“嗯。”沈洵应了一声,也想不出要说什么话——顾杭进医院的事情,他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他们两个人都闭上嘴,车内就陷入了一阵尴尬的寂静。
这下沈洵也没心思埋怨图柯那从韩盛霖身上学得的一模一样的作风了: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探望一下顾杭。而且他也确实想去。
等两人到了医院,图柯闷声让沈洵跟上:他之前就打听好了病房,沈洵跟着只管他走就是了。
此时正好是中午饭点,上下楼帮病人买饭、给家人带饭、轮完班要出去吃饭的医护人员都不少,医院里的几部电梯都挤成一团,在每层楼都要因为超载多停一阵。图柯和沈洵等了好一会儿才上了楼。
还不等走到顾杭的病房前,沈洵隔着一条走廊就看到烦躁踱步抽烟的韩盛霖。恰好对方也一个转身抬头看到了他。两人冤家路窄,四目相交,神情竟然都非常难看。
沈洵压低了声音怒道:“韩老板,你和图先生之前明明知道杭哥怕狗的事情,而且也知道他有这毛病不是一年两年了,却还是对他开这种玩笑,这太过分了吧。”
韩盛霖冷笑了一声,看起来也是满脸的气不打一处来:“我还想问问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就让老顾把那只狗留下了?留下来也不把狗拴好,最后让他进这地方来。”
两人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发。
“呵呵。”沈洵咬牙笑了一声,还不等再说什么,病房的门就被自内拉开,麦力忠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顾说他听到你们的声音了,请你们进去。”
刚刚来的路上沈洵已经听说了:“Mike,是你把杭哥送来医院的吧,也一直在陪床,真是麻烦你了。”
“不。”麦力忠沮丧道:“我看到那只狗跑过来咬顾的皮鞋了,但我没有提醒他……我当时真的只是想开个玩笑。”
“……”
“所以是哪个傻逼让狗到处乱跑?那只狗为什么没有拴好?”韩盛霖一边推开房门一边暴躁道。
“因为顾让我把它抱下来,想要用脱敏疗法改掉自己怕狗的毛病。”
沈洵:“……”
图柯:“……”
韩盛霖:“……”
放下手机半倚在床头迎接这三位探视者的顾杭:“……”
好的,现在房间里一共五个人。撺掇买狗的始作俑者、买了狗并把它送来的执行者、促使受害者留下幼犬的关键人物、一时冲动主动作死的受害者、还有因一念之差旁观了事故发生的麦先生……这件事里的主要责任负责人都齐全了。
他们五面相觑,他们面带惭色,他们……无话可说。
他们度过了人生中最尴尬的五分钟。
五分钟后,顾杭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握起没有输液的右手,凑到唇边假咳了一声:“好了,谢谢探视。我没什么大事,打完这瓶葡萄糖就能出院了,不用再额外占用医疗资源。”
四个人都没有说话。韩盛霖突然从背后踹了沈洵一脚,把他踢了出去。沈洵被迫初生牛犊了一把,回头怒视了姓韩的傻缺一眼,还是转过头来,惭愧道:“我太任性了,昨天不该留下那只狗。杭哥,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顾杭闻言毫不介怀的笑了:“何况你怎么就任性了,昨天你自己就要送走白雪了,还是我坚持才把它留下了,说任性也是我任性才对。别往心里去,和Mike一起出去吃点水果吧,我跟你图哥他们有点话说。”
沈洵低着头磨蹭出去了,走的时候没忘了把门带上。虽然顾杭并不怨他,但他真是很为此抱歉:一直以来都是顾杭在照顾他,包括昨天明明知道自己怕狗但还是留下了白雪。他还不等回报呢,就先间接把顾杭送进医院了。
看沈洵把门关好,顾杭沉吟了一下:“老韩,给我支烟。”
韩盛霖刚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就又按了回去:“医嘱现在说你能抽烟吗?”
“就是骇着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顾杭摆了摆手,却不再坚持要烟了:“刚刚你进门,我看你这吞吞吐吐的脸色就知道不好。我怕狗的原因,你们跟谁打听明白的?梁沐?”
“是老梁和我说的。”韩盛霖满脸都是过意不去:“他打电话过来说了我一顿。”
“他就是这样。”顾杭感慨了一声,却不见有多少愁意:“不说这个,老韩你这次送狗是想恶心我,没想到机缘巧合还帮了我一把。你往床底下看看?”
“什么?”韩盛霖闻言一撩顾杭的床单,随即就听到床下一生呜咽,一只白毛上沾了一身灰的幼犬爬了出来。它好像也知道自己惹了祸,两只眼睛水汪汪的。
韩盛霖当场惊得魂飞天外:“它怎么在这!”这哪个熊孩子干的?别再把顾杭弄得背过气去,一天晕两次那真是造孽了!
“我叫人送来陪床的。”顾杭笑了笑,神色未必愉快,却有着几分释然:“因祸得福,我现在对狗也没那么怕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手指就在离白雪眼前嘴边距离不足两尺的地方晃了晃。
第二十三章 论一个熊孩子的养成
等顾杭办好了出院手续, 沈洵就亦步亦趋的蹭在他后面。图柯上了韩盛霖的车, 两人先一步开走了, 至于麦力忠亦有别的事情要离开。沈洵也就抱着装狗的小篮子,坐在顾杭车子的后座上。
副驾驶的顾杭从后视镜里看了沈洵一眼,示意他把安全带系上。沈洵二话不说闷声照做, 一个动作一个指令绝不含糊。
“怎么今天这么乖。”顾杭随手拉开冰箱摸出一瓶冷饮抛给沈洵:“我们先送你回学校。大中午的就赶过来,你今天吃饭了吗?”
沈洵不想再麻烦他,只是道:“吃了。”
“那也蔫巴巴的。”顾杭故意逗他:“是学校食堂不好吃?要不要我每天中午让家里给你送饭?”
“别!”沈洵赶快出言阻止。他这次反应的快,一抬头就透过后视镜对上了顾杭戏谑的眼神——刚刚提不起劲儿来,现在倒是很精神啊。
“……”
沈洵偏过目光, 握着小奶狗篮子的手紧了紧, 低声道:“对不起, 杭哥,我昨天太任性, 太不经大脑了。”
“这怎么就任性了。”顾杭也取出一瓶冰水拧开, 笑着问他:“你是送狗的人, 、决定留下狗的人、自己作死拿狗做实验的人, 还是幸灾乐祸看着狗咬我皮鞋的人?全不是。要说任性也要先清算我们。刚刚都已经为这个认过一次错了,小洵你就别往自己的头上揽事了。”
顾杭回头看了沈洵一眼,见他还低着头,神色仍然有些沉郁,当下就不假思索的把韩盛霖卖了——反正这次的事也是他惹出来的,顾杭是一点都不心虚。
“何况你只是想养个宠物而已,哪够得上任性的边。老韩十八岁那年给家里留了个条,转头就一个人跑到南极去了,那才是真任性呢。”
“老韩”两个字条件反射一般的激发起了沈洵的斗志,沈洵登时抬头,下意识损道:“所以他那残缺的良心就是在南极被企鹅啃光了?”
顾杭:“……我发现一件事啊,沈洵。”
他感叹着说:“我鼓励安慰你十句,也比不上我在你面前提一提‘老韩’两个字。你是宁愿抛下负面情绪不要,也要跟老韩怼到底啊。”
沈洵:“……”他竟然没有言语可以反驳。
“怪不得有人说‘爱往往脆弱而短暂,恨却坚固而绵长’,这我算是见识到了。”顾杭摇头玩笑道:“以后晚上给你补习的时候,你如果再偷偷打哈欠,我就罚你抄十遍老韩的名字。”
这也太惨绝人寰了吧,夜宵都要吐出来了。沈洵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心中暗暗发誓自己如果再又有哈欠要打,一定要背着顾杭跑到卫生间解决。
假咳了两声清了清嗓,沈洵僵硬的转开了话题:“韩……老板跑到南极去做什么?”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天知道他多努力才咽下韩姓后面的sb二字。
“庆祝十八成年礼、拍照。”顾杭见沈洵状态恢复就转过头去,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闭目养神:“他单反玩的相当不错。那时候他大哥还没逝世,老韩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文青……当然,他现在也算半个。”
韩盛霖上面还有个哥哥?怪不得一翻他那段黑历史,他写诗都文艺的贤良淑德,估计家里的继承人本来是他大哥吧。
沈洵愣了愣,没做什么表态。韩老板的地位在沈洵心中约等于一个草履虫,一个草履虫还有另一个草履虫同类有什么值得他发言的吗?没有。
“你要是还感到抱歉的话,今天晚上回来做一件事吧。”顾杭在前面轻轻道。
“什么?”沈洵立刻问道。
反正今天是周五,无论做什么都没事,哪怕熬夜了也没关系。何况沈洵也不觉得顾杭会借此难为自己。
顾杭睁开眼睛,带笑看了沈洵一眼:“今天晚上回来,去厨房烤两块甜点好了。我想吃曲奇饼干和小蛋糕。”
对于顾杭偏好甜食又有点少女的口味沈洵早有了解,既然对方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沈洵当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