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个东西刺入眉心之后,不痛不痒,竟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这更让人害怕了。
他甚至不知道萧矜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知道她与先前大有不同了。
甚至……她知道了点什么。
“你还有几日悠闲,去同你的相好武明衣好好商讨一番,看看接下来该受哪些折磨才对得起你们手中的罪孽。”
萧矜娘垂下眼眸,在看见爱人的刹那,眼中寒芒瞬间融化,只余脉脉柔情。
“不要打搅我与嘉儿。”
话音落地,伴随着猎猎狂风,她抱着柳从嘉的尸身消失在众人眼前,只留下错愕不已的柳氏夫妇和面色惨白的柳黎书。
“书儿,这是怎么回事!”
柳老爷回身看向儿子。
“她那话是什么意思?!”
…
至阴至纯之体死后化作鬼王需要时间,短则五日,长则七日。
此刻正是柳从嘉积蓄力量转化之时。
她要陪着她,等着她以鬼王的身份复生,所以她不想让任何人打搅到她们。
她带着柳从嘉去了她们从前最爱去的那座山腰小亭。
平素见面时,她们最爱并肩坐在亭中静看山青水静,千山连绵。
有彼此相陪,她们便觉得世间最美好之事正是如此了。
此刻,她紧紧地抱着她,带着心疼与失而复得的庆幸。
“嘉儿,这次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萧矜娘一直陪着柳从嘉,不离不弃。
她能感受到柳从嘉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冷,能感知到她身上的鬼气越来越浓,越来越强,就像她一样。
第五日,萧矜娘清晰地感知到柳从嘉的身体“活”过来了。
紧接着,她看见她的手指缓缓动了。
瞬息之间,一股强大的鬼王之力自她体内爆发而出,就像终于冲破重重阻碍,让她在一刻又重新睁开了眼。
血色翻涌的瞳孔里,生机重临。
——鬼王柳从嘉降临了。
她从混沌的意识中清醒,眼中的血色逐渐褪去,眸光越发清明。
重生之后,她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萧矜娘。
她心心念念,甘愿以死相随的爱人。
顾不上此时是什么情况,她连忙坐起身,抬手抚摸爱人的脸庞:“矜娘……”
看着爱人依偎地贴着她的手心,得偿所愿的笑意盈盈落在她的唇畔,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她终于等来了她。
哪怕是黄泉路,她也不愿让她孤独前行。
“嘉儿……”
萧矜娘忍不住垂泪,又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会再次化作点点光芒离她而去,生怕这是一场美梦。
她凝望着她,望了很久很久。
而她就坐在她面前,紧紧牵着她的手,哪也没有去。
缠在萧矜娘心头的那点恐惧终于消散了。
她喜极而泣,将心爱的她拥入怀中,任由眼泪放肆落下。
“嘉儿,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她多害怕她们此生再也无法见面;
她多害怕那口黑色棺材就意味着永别;
她多害怕来不及……
好在还来得及,她们之间还来得及,连老天爷都在帮她们。
她们还来得及,真是太好了……
绸缪情意,苦涩情意悄然融化在一滴滴泪珠间。
苦与乐在此刻交织,是苦尽甘来,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自此之后,她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不过重逢的喜悦与不易没有让柳从嘉忘记一件事。
她小心翼翼地握住萧矜娘的手。
那是一双冰冷森白的骨手,没有半点皮囊包裹着,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里。
平时见了,她会害怕,但这会她半点也怕不起来,还很在意,甚至很害怕。
“这是怎么了?”她轻轻抚摸着这双骨手,心疼得连指尖都在发颤,“是不是武明衣对你手……这厮果然是个贼东西,下手歹毒!你我托生转世之前,我必先要找上他,让他为你偿命!”
她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心疼,仿佛被武明衣伤害的人是她一般。
萧矜娘见状,轻轻柔柔地握住她的手,语调温柔:“不是他做的,但是嘉儿……
“你我已经没办法再转生投胎了。”
柳从嘉闻言一愣,匆忙环顾四周。
就是这么一看,她这才发现她们是在从前幽会的亭子里。
她忽然不太确定了:“我们……不是在黄泉路上吗?”
萧矜娘笑着摇了摇头。
柳从嘉迟疑道:“那我们现在是……”
“是鬼王,”萧矜娘说道,“是长生不死,掌控世间万物生死的鬼王。”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爱人,笑意深深。
“嘉儿,现在的我们想让他二人怎么偿命都可以。”
柳从嘉眨了眨眼,一滴泪珠轻轻滚落眼眶,整个鬼都懵了。
——她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0章 番外
萧矜娘为柳从嘉细致地解释了一切, 帮她完完全全了解当前的情况,以及鬼王的身份。
她还给她看了扭转乾坤珠,坦白自己是从未来回来救她的。
柳从嘉听完之后便都明了了。
她看着萧矜娘手中那颗蓝幽幽的珠子, 心底恨意翻涌:“他竟连我死后也不放过, 硬生生拆散你我……我怎会有这样下作恶劣的手足!”
柳黎书的所作所为令她愤懑不已, 不自觉抬掌狠狠一拍, 只听“咔嚓”几声,石桌应声开裂,气荡尘土。
她愣了一下, 对这强大的能力无比陌生, 颇为不习惯又有点小慌地看向萧矜娘:“矜娘,我把这打坏了……”
接着又看着裂开的石面,微动的手指间充满无措:“我可以把它修好吗?”
她这可是第一次当鬼王,还不习惯用法术呢……
萧矜娘收起扭转乾坤珠, 含笑握住她稍显慌乱的手, 用温柔的眼神安抚她。
“不必惊慌, 坏就坏了, 没有关系。”
打坏一张石桌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做成副本之后, 都会自行修复的。
柳从嘉一向信她的话, 望了那石桌两眼便不再担心。
既然矜娘说了没关系,那就是没关系。
她当鬼王比她熟练,听她的话没错的。
柳从嘉又轻轻回握住那双森白的骨手:“可怜你苦苦寻了我那么久……”
想到萧矜娘日复一日孤独地寻找她, 想到她们到死都不能在一起,她便觉得心火烧火燎般难受,又不自觉滚下眼泪来。
“嘉儿……”
萧矜娘将手收入袖中, 抬袖为她擦去泪光, 声音里虽不自觉含着哭腔, 却依旧掩不住庆幸。
“虽然你我成了鬼王,但现在都没事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了。”
她已经护住了她,等时间一到她再回去,便能与她永生永世相守,再不分开。
柳从嘉轻轻地点着头,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往下掉。
“我知晓的,我们日后不会再受气了,我知晓的……”
“傻瓜,那还哭什么?”
“我心疼我们的命,也心疼你。”
她们太苦了。
分明只是喜欢对方,想与对方长厢厮守,并未伤害到任何一个人,却要被算计,被谋害,就连死了都不能安生相依。
她尚且是死了,靠一缕执念、一口气就强撑着,而她是如此清醒地“活”着,这要承受多少孤独?
重逢本是好事,她也不想一直掉眼泪,可一想起她的矜娘为了她们这场重逢付出多少,她就如窒息般难受,眼泪止不住落下。
忽然,她感觉有温柔的吻落在眼尾。
萧矜娘吻去她的泪,以唇触碰她的唇。
轻轻的,像在亲吻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只要能与你长厢厮守,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你……笨得紧!”
“笨就笨吧,只要能见到嘉儿,笨一些也不要紧。”
柳从嘉看着她满眼真挚,终于破涕为笑。
“只要能与你长厢厮守,要我做什么我也心甘情愿。”
她能抵抗住灭魂钉,强撑着一口气等到她来,她便能为她做任何事。
因为再苦再累再漫长的等待,都会在看见对方的那刹那化为万千欢喜与值得。
幸好,你我再次重逢了。
随后她看向她藏在袖子下的手。
“矜娘,你还未告诉我这手是怎么一回事。”
萧矜娘微微一怔。
她刚说的时候,刻意避开她化作白骨之后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她,这其实是她的手,因为她们已合为一体。
她怕她知道了又会难过心疼。
她们错过太多,最终却只能以这种方式相守,老天待她们实在残忍。
然后她就听见柳从嘉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
“矜娘,这是我的手罢?”
萧矜娘闻言微怔:“嘉儿……”
“我也会如此选择。”柳从嘉忽然道,“如果躺在那里的是你,如果我们只剩这种方式可以长厢厮守……我也会这么做的。”
世间无人能比她们更爱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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