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太太还不到六十岁,小说里之所以这样称呼她,大概是因为作者需要营造一个豪门伦理大戏里常见的跋扈专断的封建大家长形象。她生的非常白,尽管住着院,也画着很浓的妆,只是她的头发是不太流行的卷发,看着有几分老气。
这个老太太一直拿他当空气,只顾着跟刚从国外回来的严柏宗说话。严松伟就在旁边坐着玩手机,祁良秦一个人站在窗边,傻傻地咧着嘴。
这三个人他都有些陌生,而他这个人最怕的就是和陌生人相处,他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刚把手插入裤兜里面,看见严老太太看过来,吓得赶紧又抽出来,老实且傻气地垂在两侧。
“这个点是不是该吃饭了,”严松伟说:“这都十一点了,我早饭没吃。”
“又没吃早饭,我还指望着你结了婚有人看着,一天三顿饭按着点吃呢。”严老太太说着便不高兴地瞅了祁良秦一眼,显然是怪他这个当“媳妇”的没有做好本分。祁良秦还是傻笑,但他不知道这叫严老太太看见更生气:“叫他来干什么,来医院气我?”
严松伟讪讪地笑了笑:“我平时忙,叫他来伺候你啊,反正他在家里呆着也没事干。”严松伟说着赶紧看向祁良秦:“良秦,去,买饭去,咱们午饭在这里吃。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荣华斋么,他们家百年老店,想吃得排队,还不外送,你赶紧去排着,正好雨停了。”
“哦。”祁良秦赶紧溜了出来,松了一口气,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他并不知道那个荣华斋,想要回去问严松伟,又忍住了,自己掏出手机搜了搜。
病房里严老太太喝了杯水,话都说个差不多了,气氛倒有几分尴尬。这是母亲和成了年的孩子独处的时候常有的尴尬,她看了看时间,说:“不是去买饭了么,怎么还没回来?”
“那个得排队,可能人多吧。”严松伟说着打了个电话过去:“我说你排到了么?”
电话里祁良秦声音急切:“那个……我没找到,好像在一个小区里头,我转了几圈了,你等等我去问问别人。”
祁良秦是个路痴,且有一定的社交障碍,不到逼不得已不会去问路。
严柏宗扭头看严松伟:“怎么了?”
严松伟气得站起来:“又他妈迷路了。”
严柏宗似乎想笑,嘴唇动了动,却又转瞬恢复了平静,只说:“有些人就是方向感不行,你还叫他去。”
“原来没发现他这么笨,”严松伟说:“得,我去找他。”
“我去吧,给妈买了个靠枕,忘车里了,正要去拿。”
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严老太太的脸色就难看的很了:“你看看你都找了个什么人,没文化没工作不说,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他除了床上骚,还懂点别的么?”
严松伟听到这么直白的话也有些讪讪的:“长的好看不就行了,咱们家也不缺那点钱,他原来是个餐馆送盘子的,难道还叫他接着干?”
没想到严老太太听了心里更来气,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看看你找的什么人。”
“那个我也出去瞅瞅,该回来了。”严松伟落荒而逃,走到外头抽了根烟,顺带着给祁良秦打了一个电话。
“进电梯了,一会就到。”
祁良秦将手机塞进兜里,冲着严柏宗笑了笑。他是在医院门口遇见的严柏宗。
严老太太住20层,是视野开阔又安静的豪华病房。但是医院里人来人往,电梯里人非常多,尤其这一趟。电梯基本上每一层楼都要停一下,进来的人越来越多,祁良秦有些燥热,拎着东西一点一点朝角落挪,一直到靠到后面那人的身上,再也挪不动分毫,他脚后跟踩到了对方的脚。
“对不……”他慌忙扭头道歉,却发现紧靠在他背后的不是别人,是严柏宗。他道歉的话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出来了,竟莫名地害臊,严柏宗低声说:“不要紧。”
那么低沉的声音,因为身高差,严柏宗的嘴巴正好贴着他的耳朵,灼热的气息包围了他的耳朵,湿润,让声音听起来更叫人心动。前面的人又动了一下,祁良秦身体不由又后仰,就靠在了严柏宗怀里。
他背部的皮肤像是敏感的不像话,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对方胸膛结实的轮廓,严柏宗的呼吸显得更灼热,他想他的耳朵肯定红的厉害,严柏宗可能已经看见了,可他管不了这些了,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鼓动着耳膜。他觉得窘迫又兴奋,却没地方逃,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发现,严柏宗似乎有意控制了呼吸。
那灼热而有规律的气息突然慢了下来,呼出来的气息不再是强势的,仿佛一下子散了。他通红的耳朵让无意间看见的严柏宗意识到了什么,可能他意识到自己前面的这个男人是他弟弟的爱人,是个同志,所以这通红的耳朵让他意识到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祁良秦低下头来,露出洁白的脖颈,衬得两只耳朵更红,耳垂那么干净和柔软,红的充满了爱欲的味道,一看就是很敏感的耳垂,如果含在嘴里,面前的这个人肯定会颤栗不止。
第4章
二十层,走走停停也不过是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可能还不到,祁良秦不知道,他只觉得这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出电梯的时候,他的脸上是异样的潮红,好像是电梯里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严松伟夺过祁良秦手里的东西,张嘴就是一阵数落:“这才几步路你就晕,真是个路痴。”
祁良秦尴尬地笑了笑:“多亏了严先生……”
没想到严松伟听了立即回头看他:“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什么严先生,叫哥。”
祁良秦回头看严柏宗,张张嘴,却有点叫不出来。
严松伟不高兴了:“叫啊。我哥不就是你哥。”
“哥。”祁良秦蚊子似的喊了一声,严柏宗“嗯”了一声,没有更多的反应。严松伟也没再跟他计较,拎着东西进去了。
祁良秦心想刚才和严柏宗一起乘电梯,简直叫他出了一身汗,到现在腿还有点抖。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呢,紧张么,还是兴奋?他分不清这是自己的反应,还是小说里设定导致的某种宿命的痴迷,他觉得严柏宗好迷人。
“柏宗身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脑子里突然想起这句话,浑身血液上涌。这是《男版潘金莲》里最有名的一句。严柏宗却不知道,回头问:“不进去?”
祁良秦忽然抬起头看他。
乌黑的瞳仁水濛濛的亮,透着水湿的爱欲。
男人的欲望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一个欲求不满的男人可能会暴露出的阴暗和凶狠,有的时候会远超过他自己的想象,无谓理智也分不清对错。他身为男人,有很多机会意识到欲望可以有多么凶猛,就好像那些性犯罪的人,平日里是多么人畜无害,却会在某个时刻被欲望驱使,变成了一个畜生。
男人似乎比女人更像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因为深刻地洞悉男人的这个弱点,所以祁良秦对男人总是缺乏信任,也因为此,他对充满了禁欲气息的严柏宗这样热爱。
这世上有可以控制自己欲望的男人么,有可以一辈子只爱他一个人,永远不背弃他的男人么。好像这个时代这样的感情连异性恋都很难得到,何况同性恋。他有些因噎废食地蹉跎了无数岁月,终于成了一个老处男。
但是如今他成了另外一个人,因为欲望太过隆盛,所以压制不住,内心春潮泛滥,从他眼里溢了出来。
但是严柏宗显然无视了这双眼,不过稍作停顿,便推门进去了。祁良秦刚要进去,严松伟竟然推开门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手机,塞给他:“青青的,你跟她说我陪我妈呢。”
祁良秦赶紧接过电话,手机那头的声音嗲的他要打哆嗦:“又陪你妈,你肯定又骗人家。”
“那个,青青,是我,我跟松伟在医院呢。”
“真在医院?”
那头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声音粗了很多,也不嗲了:“怎么又去医院,他妈还没出来么?那好吧,叫松伟出来给我回电话,我先挂了。”
“天天查岗。”严松伟笑着把手机拿过来,有些甜蜜的烦恼:“女人心眼就是小,整天防着我。”
严松伟口里的女人青青,全名叫谭青青。祁良秦能有此际遇,多亏了有这个女人。他这种底层人家出来的穷小子,本来是没有机会认识严松伟这种人的。他的所有朋友都是普通老百姓,没富没贵。但是他的青梅竹马谭青青做夜场女郎的时候,认识了夜场里厮混的严家二公子。
两个人一拍即合如胶似漆,颇有几分民国偶像剧里落魄舞女和贵公子的爱情桥段。谭青青是个聪明人,知道来之不易,所以抓的紧,将严松伟牢牢把控在手心里。一个平凡甚至会有点让人瞧不起的女人突然捡了一块宝,就忍不住要炫耀显摆,因此她的朋友聚会上,总是少不了严松伟的身影。严松伟也愿意为美女鞍前马后,车接车送都是平常事,还经常专门过来给他们买单。一个爱钱,一个爱色,中间或许也掺杂了欲望和爱,而祁良秦就是见证了这场爱情之后,动了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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