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天还阴着,被雨水打湿的石阶泛着深浅不一的黛蓝色。石缝间生着一朵猩红的小花,孤零零的,刺眼的,是这蓝色调中夺目的一点。
这野花不知道名字,兰切不由自主地多望了一会儿,刚要抬步离开时,被身后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
“你怎么不跟她们去吃?”兰切没有回头,道。
滕皇舔了下嘴角,回味无穷一番,“蔬菜沙拉,还挺好吃的....哇!”突然,滕皇跑到石阶前蹲下,伸出手,“这花真好看!”
“别碰!”兰切焦急道。
被喝令的滕皇悻悻地收回手,“我不摘...这花叫什么呀?”
“没名字。”兰切平淡道。
“哦。”
滕皇蹲着看了一会儿,打破沉默,“兰切我一直不懂,你为什么不早点去找冷小台。”
......
闵仑:“陌生人给你取的?不是说是你自己取的?”
“我也记不太清了嘛,小时候的事了。”冷小台道,“那时候我还没离开闵家呢。每次祭祖的时候,我不是都会被从宗祠里放出来一天么。那天我一点也不期待,因为族里的小孩总把我吊起来,还打我。有次我就跑了,跑到后院的假山后面,那天还下了小雨,我太累了就坐在石阶上等你来找我。然后就遇上那个陌生人了。”
他又仔细回忆一番,还是没想起陌生人的长相,“他打着伞,问我叫什么,我怕他也打我,不敢告诉他我叫闵奂,我就摇头。后来他把伞给了我,蹲在石阶前,我身旁的石阶缝里生出来一朵小红花,他就一直看。我说你要是喜欢这花,干嘛不采回去放在家里养,天天能看。你猜他说什么?”
闵仑摇头。冷小台笑道,“他说,这花也不喜欢他,他不养。”
闵仑忍不住道,“这人幼不幼稚?”
“哈哈。”冷小台大笑,“我也说他幼稚,我那时都五岁了,我都比他强。他还生我气了,半天没理我。还是五岁的我去哄他,我就说,要不你给我起个名吧。他摸了摸台阶,说‘你坐在这么冰冷的台阶上,不如你就叫冷小台吧。’”
闵仑:‘这人是起名废么...’
冷小台继续道:“后来他用树枝在湿泥上写了这三个字,我一看笔画挺少的,就记下了。后来从闵家逃出来,正好用上了。”
闵仑沉吟片刻,“祭祖那天,族里也会请其他家族的客人的,是闵家人吗?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冷小台想了想,“没有,他走的时候,说‘活着就行了。’应该是对那花说的。”
......
“活着就行了。”兰切道。
兰切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有一天能再见到冷小台,他想对他说什么?想来想去,就是这句了。
以前在尼布罗萨的时候,兰切没觉得冷小台这人有多缺不得,有时候还觉得烦,总和自己的眼中钉是朕勾肩搭背狼狈为奸,脾气还不好,走到哪,哪就是一阵血雨腥风。
后来冷小台死了,他赶去的时候,魂都散了。他发疯一般将残存的灵质禁锢住,就听到那人说‘兰切我难受。’他一直都忘不了。
后来那残魂被是朕拍散了,他几乎要撕了是朕,是朕却说,‘你还留着他干嘛啊,他活着多痛苦。’
兰切一直不懂,那时的自己怎么会那么怕别人用缅怀的语气提起冷小台这个人,他穷尽一切地救回这个人,无数次在梦中梦见‘兰切我难受’而惊醒,旁人看来他一定是疯了,但兰切知道那一定不是因为爱情。——他又没对这个人好过,也不想看他天天在眼前晃悠。他就想让这人活过来,活着就行。
直到有一天,肆意的灵质挣破了他的身躯,他如一个干瘪的血囊躺在地上。尼布罗萨的白天也看得到星星,兰切盯着出神,眼神一点点涣散。视野中出现了一副面孔,是朕出现在他身旁,俯视着他。
“他醒了。”是朕说,“你睡吧。”
再次醒来时,他的身体好了许多。皮囊将就着能看,灵速不能随便用了。王珏总问他怎么不把冷小台接回来,兰切就说,‘活着就行了。’被问得都嫌烦了。
在哪儿活着都行,没必要一定留在身边,反正又不喜欢他,没必要对他好。——这还真不是傲娇,事实上,得知冷小台复活后,兰切再也没去过问过这人的生活,对他来说冷小台在哪儿活着都一样,他有他的生活,兰切的生活里也不缺冷小台。
直到那天,兰切抱着醉酒的冷小台,听到那句‘兰切我难受’,兰切突然就想,要是怀里这个人喜欢我就好了。
——因为他竟然放不开手臂了。
“他们说,你们养花的人都特有耐心,我信。”滕皇大大咧咧地往石阶上一坐,“虽然我这次不请自来,确实是想讹你两天奶粉钱,不过我也是听说你遇到感情危机了,作为多年的战友,我决定来陪陪你,你不用谢我。”
“我可以提前把两天奶粉钱打给你,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兰切冷声道,转念一想,拧眉,“什么感情危机,你都听到些什么了?”
滕皇晃着手机,“尼布罗萨诸神居委会啊,是朕说你失恋了,在群里发的。”
兰切:“......”
“你那什么表情啊,我跟你说,乡亲父老可都等你好消息呢,你有耐心,我们可没有了。”滕皇老三老四道。
兰切调出屏蔽已久的群,极度不悦,“是朕那家伙到底都瞎说什么了!!”
“别找了别找了。”滕皇不知在哪摸出根牙签,吹了吹,“用不着是朕说,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么跟你说吧,全宇宙只有两个人不知道你喜欢冷小台。”
“谁?”
“一个是冷小台,一个是你。”
“......”
兰切沉默了,他走到石阶前蹲下来,轻划指腹,滴下一滴血来。血水顺着石缝渗入,小心翼翼地包裹上小花的根茎。兰切手指一抬,小花被完好无损地挖了出来,“你觉得杨絮儿怎么样?”
“腰挺细。”滕皇评价道。
“想挣三天的奶粉钱吗?”
闻言,滕皇嘴角一咧,“我都忘了你是个反派了。”
兰切到花坛前捧起一捧湿泥裹在花根上,“我也快要没有耐心了。”
第76章 【第80-4章 】偶遇粉丝
“那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是谁动了你的车闸?”
“我最初想到的是闵家人,毕竟我和‘闵奂’同一天出事太巧了。不过现在想想,其实圈里不待见我的人还是挺多的。”
“比如?”
“嗨…”冷小台扯了张纸巾,“还说那些干嘛呀。”
他抹了把嘴,捏成个纸团往桌上一丢,“我去上个厕所。”说完,拎着桌上的口罩出门了。
出了门,单间外的几桌人已经走了。冷小台见洗手间也仅有几步之遥,觉得自己戴上口罩有种装腔作势的羞耻感,便把口罩塞进口袋里,快步向洗手间走去。
别看这短短几步,对冷小台的意义却不那么简单。夸张点说,自从冷小台红了以后,这种独自在公众场合肆无忌惮抛头露面的情况几乎没有。不是工作人员时刻跟随,就是全副武装缩在人堆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冷小台总跟他经纪人说,“你别大惊小怪的,我又不是国家领导,哪儿就到处都有人认识我啊?!”——更何况认出来又能怎样?
直到他经历了被anti饭泼高浓度腐蚀性化学制剂(威猛先生),草丛狗仔德玛西亚吓得他失足掉进泳池,私生饭追车偷拍到他荒山路边停车小便,数百狂热粉当街围追四面楚歌致使他慌不择路不幸扑倒在广场舞大妈的怀抱等一系列恶性伤人事件后,冷小台恳请李鸷封杀他。作为安抚,李总拨出三百块巨款给冷小台发了两箱口罩作为员工福利。
怀着忐忑的心情,冷小台走到厕所门前。这小饭馆就一个洗手间,刚抬手去拉门把,里面就传出冲厕所的声音。冷小台一怔,门便毫无防备地打开了。
厕所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大叔,见到冷小台也是一怔,很明显这大叔不追星,所以即便冷小台那张高分辨率的脸暴露在他眼前,大叔也没能立刻认出来。
冷小台梗着脖梗,礼貌地笑笑点头,想先一步绕过大叔钻进洗手间。哪料大叔砰一声伸手按在了门板上,粗壮的臂肌横在冷小台面前,“你…你是明星吧?”
冷小台:“……我”
“诶!!”大叔一拍巴掌,“我说你这么眼熟呢,你是那个,挺有名的那个,叫叫叫叫,诶!你是叫兰切吧!!”
冷小台:‘我是你爸爸……’
没能冷小台给出任何反应,大叔已经热络地把人揽住了,“我特别喜欢你,你辣个《迷失横滨》不是要演了么,诶呀,我女额也特别喜欢你,还有那个叫什么,叫叫叫叫…”
冷小台接话,“冷小台…”
“对对,你和那个叫冷小台的,我女额特别喜欢你们俩,哦哦当然还是最喜欢你啦。她们学校几个小同学都喜欢你,前阵子还一起组织什么活动,在我家墙上挂你特大一张照片,下面摆了一堆花呀,白的黄的都有。”
“......”
“诶,你能跟我合张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