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正彦明白了所谓的朋友,不是依附关系,而是彼此牵挂,真诚而不束缚,他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看着那只站在古堡最高点的小红帽,神情笃定,认真地道:“小红帽说会找我的!”
昝三邻心头震动,想起老管家提及的那个传说,心下却是祈祷,这只柏步丽可别真找上门来才好!即便知道上了飞机,隔了那么大的海洋,动物罗盘再强大,不祥鸟也绝对不可能追到帝都的。
回到冰天雪地的帝都,昝三邻来不及邮寄手信给亲朋好友,因为他潘然醒悟把重伤未愈的袁天哲遗忘在小新居足足20天了!
圣诞节前夕,他给袁天哲做够了三天分量的食物放在了冰箱里,没吃一餐,拿一盒去微波炉叮热即可,却不料圣诞夜宴之后,他会邱粤带去了日不落帝国,一呆便是20天……
昝三邻急忙拨通小新居的座机,没人接听,不知袁天哲走了,还是……
不,昝三邻摇摇头,小新居的冰箱还有不少食材,卧室里也留有钱,门后还贴了燕园学生最喜欢叫的几家外卖电话,不可能会饿死的!
可是……昝三邻想到袁天哲斩钉截铁的模样,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思虑再三,取了车钥匙,决定回小新居看个究竟。
外头还飘着粉末的雪屑,地上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寻常人也尽量避免外出,况且昝三邻还没倒回时差,回小新居的借口又是“漏了一本书”如此拙劣,邱粤拧着眉,把厚重的羽绒服披在他的身上,只说大雪天路滑,不放心他一人回小新居,要载他回去才安心。
昝三邻抵抗不住邱粤的温柔,邱粤这么粗犷的人,却狡猾地拿温柔与溺爱束缚他,叫他没办法挣脱,只能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以往他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惧怕任何意外与危险的,可身边一旦有邱粤,或者两个儿子,他的顾虑便多了,会下意识的避免意外的发生,尤其惧怕死亡,人死了,留下另外一个他,让他怎么度过余生呢?
想到这里,昝三邻打了个寒颤,打消了外出的决定,于是再次拿出电话拨回小新居,如果再没人接听,只能报警了,不管袁天哲是失踪还是因饥饿致死,他最终还是会选择报警……如此坚持拨打了七八通电话之后,昝三邻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电话竟然接通了!
“袁天哲?是你吗?”昝三邻小心翼翼地问,一则唯恐电话那头不是袁天哲,一则却担心音量太大,被正在让大儿子洗澡的邱粤听了去。
“如果不是我,你会担心吗?”对方沉默了一下,幽幽的问。
昝三邻怔愣着,他当然担心了,只是袁天哲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对劲,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嗯”了一声,答案模棱两可了。
“你说过今年元旦要煮汤圆给我吃的……”袁天哲的语气悠远,似乎沉浸在圣诞前夕昝三邻对他所许的承诺。
昝三邻想起来了,今年圣诞夜是周五,那晚他要陪同邱粤出席邱湘举办的夜宴,周六日他没有借口回小新居,索性弄了三天的饭食放在冰箱里,做饭食时,想到自己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庆贺节日,袁天哲却孤身一人,连一条祝贺的信息也收不到,怜悯也好,同情也罢,他想着不过是多做一碗汤圆给他送来而已。
“对不起,我……”昝三邻也没料到元旦会在雾都过,那天他在泰晤士河的轮船上听爵士音乐,两个儿子被熏陶得精神奕奕,他却在中途睡着了。
“你还是选择了他……”袁天哲苦笑了一声,没来由的自言自语,“那个骗子,小人!你看中了他哪一点了?”
“你……”昝三邻睁大了双眼,有点跟不上袁天哲的弦外之音,听语气,他是知道自己与邱粤的婚事了?可为什么邱粤在他的眼中的形象是如此的不堪?
“邱粤他在吗?我跟他说几句话!”电话那头的语气倏忽冷鸷了下来,昝三邻甚至听到了他压抑的低吼声。
“你……是不是对邱粤有什么误会?”昝三邻心头的疑云更浓,听着浴室里水花拨弄的声音,邱粤带着两个儿子洗澡,跑调的儿歌《小毛驴》唱了一遍又一遍,“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间或还听到他与两个儿子嬉戏的笑声。
袁天哲冷笑一声:“误会?我拜托他替我照顾你,他倒好,把你照顾到了床上……”最后的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来。
昝三邻如遭霹雳,脑袋一片空白,耳内一团嗡嗡闹声,身体发着颤,一时说不上话来。
他一直以为与邱粤的这份情感是水到渠成,谁也离不开谁的,邱粤对他种种的好,是情之所至,一往而深,怎么到了袁天哲的嘴里,就成了“趁虚而入”投机取巧之徒了?
他什么时候柔弱到需要袁天哲附以委托了?
他又什么时候成了邱粤与袁天哲的约定中心了?
昝三邻失神之际,只听得浴室里,邱粤跑调的歌声继续传来“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你当年对我也有好感的,对吧……”袁天哲小心翼翼地问,“如果回到我的身边,你愿意吗?”
昝三邻被他的话雷得晃过神,恼怒得握着手机的手颤抖不止,他失控地对着手机那边低吼道:“不愿意!”手一甩,手机狠狠砸到地板上,名牌手机很经砸,屏幕居然没有破碎,连通话还没有结束……
这是昝三邻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气,也第一次因为生气而摔东西,对他而言,无故损坏任何一件东西,都是不可理喻的,偏偏这个时候的他,就成了不可理喻的人。
“邱粤!”昝三邻咬着牙,冲着浴室里依旧把儿歌唱成噪音的邱粤吼道,“你给我出来!”
邱粤惊愕地竖起耳朵,禁止了两个儿子戏水的声音,侧耳细听了一回,迟疑地问两个儿子:“刚才是不是你们爸爸喊我了?”
两个儿子乖乖地点了点头,不明白昝三邻喊这么大声,邱粤何至于还没听清楚?
“邱粤!”门口的声音更愤怒了。
邱粤这回听仔细了,昝三邻磨牙凿齿的声音几乎都听得一清二楚了,他警铃大起,昝三邻鲜少连名带姓的喊他,如此气势汹汹,更是第一次!邱粤一边应着昝三邻,一边思索最近做了什么欺瞒不过他的事被他擦觉了……
第198章
一听是袁天哲,邱粤的眸光暗流涌动, 脑海闪过某段久远的回忆,最近许多不得窍门的事情终于可以连串起来,心里也有了个大致的计算, 不过此时最要紧的,还是平息昝三邻被挑起的火焰。
当初袁天哲被困于国外时, 邱粤出于篮球场上建立的友谊,确实利用了家族的力量打听过他的消息,无奈鞭长莫及,袁家在海外的势力不容小觑, 邱家也要忌惮几分,况且当时的邱粤只是有名无权的继承人,又只是个高中生,像被困于牢笼的雄鹰,无法展示坚硬的鸟喙, 锐利的爪子, 当他收到袁天哲辗转送出的委托信时, 昝三邻已经与他生死相许了。
彼时,邱粤震惊于袁天哲竟然也对昝三邻抱有同样的情感,但以己度人,自己也是在掉入了昝三邻的情网里才惊觉这人从里到外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从发丝到指尖,就没一处不是自己最喜欢的,他坚韧,和善,执著,对读书有高于常人的狂热,有时也优柔寡断,对谁都不设防,心理素质还奇差,稍有点风吹草动动辄梦魇惊醒……
偏偏自己就是给这样的人虏获了。
邱粤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到底是先天喜欢男子的,还是在不知不觉里被枕边人掰弯的。
不过既然认定了昝三邻,邱粤也没有慌乱失措,更舍不得扼断这段禁忌情感的进展,于是顺其自然成了现在的局面,当初他给袁天哲的回信里,坦率承认了与昝三邻早已互定终身,无须他的拜托,自己也会愿意照顾昝三邻的一生。可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袁天哲收到的回复,与邱粤发出去的内容截然不同,才造成了现在水火不容的局势。
邱粤交代前因时,脑海里浮现了许多昔日逝去了的画面,昔日眉角青涩的少年蜕变成了如今的绝代风华,唇上不由勾起一丝自豪的笑容,可惜他的信誉出现了危机,这个笑容落在正生着闷气的昝三邻眼里,俨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坏笑,像偷了腥的猫一样,是个大坏蛋!
卧室只有一盏昏黄的壁灯亮着,原本一家四口睡的床上,少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温馨的卧室里也少了一丝暖意。
“爸爸,爸爸一个人在外面睡,好可怜哦……”邱正陵到底讲义气,见爸爸落难,毫不犹豫的仗义出手为他求情。
于是紧闭的房门一开,卷着被褥的邱粤惊喜地抬起头,刚喊了一声“老婆……”却只看到穿了小熊睡衣的大儿子被推了出来,与他大眼瞪小眼,厚重的房门在小孩身后缓缓阖上,恢复刚才纹丝不动的冷漠。
父子俩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也不知交流出了什么对策,邱粤拍了拍大儿子的小小肩膀,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邱正气沉丹田,陵酝酿了一下情绪,可惜他最近过得顺风顺水,一点委屈也没受过,干嚎了几声,除了元气充沛的音量,丝毫不现悲伤愁楚,眼泪更是挤不出一滴,嚎了两三下,卧室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小家伙便无趣地放弃了哀兵政策,愧疚地对邱粤道:“爸爸,我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