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总是谢宗南的导师,也带过陈彻。
谢宗南一双眼睛唰的亮了,抬头认真的看着他。
陈彻接了个电话,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欲离去,好看的薄唇一启一闭,无声的说了一句“好好考”。
谢宗南呆呆站在原地,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脏扑通的热烈一跳,发出沉沉的轰鸣声。
然后他卯足了劲的考试,没日没夜的研究课题论文,最后通过廖总的介绍,分配到了市中心院,成了陈彻名义上真正的师弟。
他说不清对陈彻是什么感觉,是崇拜是向往还是喜欢。
直到第一次在医院看见梁铮用露骨的眼神盯着陈彻看的时候,他才明白,是喜欢。
他喜欢陈彻,超越了师兄弟的那种喜欢。
谢宗南年少时期一门心思规规矩矩扑在学习上,对于感情这事儿开窍的晚,好不容易开了窍,对方却是男的。
还是他师兄,他的良师益友。
他不敢跟陈彻表白,怕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敢在他面前有一些越界的行为,怕他不舒服,怕他不开心。
他的感情自始至终都见不得光,还没生根发芽,就被掐灭在阴暗晦涩的土壤里。
个性使然,谢宗南退了一步就不再往前了,他有他的礼貌和原则,绝对不会让人困扰。
这一点,跟梁铮太不一样了。
谢宗南记得梁铮虽然一个月来的次数也不多,但每回都能在医院里掀起轩然大波,陈彻是个低调谦和的人,在医院里从来也没有什么八卦,自从梁铮一出现后,什么闲言碎语都来了。
比如他有次值班,听见他们同科室的俩小姑娘在暗戳戳讨论梁铮大张旗鼓追求陈医生,陈医生冷面冷情的,但经常对着梁铮笑呢,超萌的。
萌个鬼,谢宗南咬牙切齿的下笔,发出一阵撕拉声,纸被划破了。
他干笑着,心里暗骂了梁铮一百回。
车子停在路边好一阵,下雨了,噼噼啪啪打在车顶上,谢宗南开着窗,低头呼吸混着泥土味儿的清新空气。
他觉得自己是个傻`逼,大好时光不用来睡觉,居然来接烂醉的情敌回家?
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也不用这样吧。
真是闲的蛋疼了。
身后那人依旧睡得挺安慰,仿佛世界末日都不在话下。谢宗南想着要不就直接弃车而走吧,可惜他还得拿着这车给师兄复命,没那么潇洒。
眼看就要一点半了,谢宗南耐心不足,转身拍了拍椅子,“家在哪儿?”
梁铮迷迷糊糊一睁眼,也没清醒,哑着嗓子说,“去你那儿。”
“我不是陈彻。”谢宗南声音拔高了一点,“你要再不说,我给你开到护城河里去了。”
回答他的是低低沉沉的呼吸声。
谢宗南烦了,“醒醒,喂,醒醒,好歹告诉我个地址再睡!”
话没说完,便被梁铮一胳膊扯了下来,他压根不设防,猛地往狭窄的车里一跪,梁铮掀开了他尊贵的眼皮,盯着谢宗南看,手还捏着他的手腕,劲儿大得很,俩人大眼瞪小眼打了个照面,脸离的很近,谢宗南这才第一次看清了梁铮长什么样。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微微眯着,眼角有颗泪痣,鼻梁很挺,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挺凶,浑身透着一股冷硬的痞气。
谁也没有先说话,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僵持着。
梁铮喷了一口热气在谢宗南颈侧,他闻到了浓浓的酒味。
有点恶心,他摸着对方的手往后一拽,反手折了梁铮的胳膊,那人才稍稍缓过神来,眉毛一蹙。
“清醒了吗?”谢宗南问,“清醒了就赶紧告诉我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他声音带上了点不耐烦,跟他温和的脸大相径庭。
梁铮闻言闭上眼睛,“想吐。”声音依旧微醺,谢宗南有些泄气了,他这揽的是什么事儿啊。
“去酒店。”
他拧着眉头又开口道。
折腾了半小时,终于问出目的地的谢宗南松了口气。
他车开得飞快,驶入黑暗中。
心想马上就要解脱了,他不用再跟情敌共处一车,憋屈的无话可说了。
可惜,理想很美妙,现实很骨感。
谢宗南一个刚半只脚踏入社会的良好青年还没参透这社会的险恶,就差点在晚上折了翅膀。
2
梁铮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深海中的鱼群,在一片浩浩荡荡中沉沦,水漫的很高,溺过了他的胸膛。
他有些窒息,伸出手使劲扑腾,半晌都难以动弹。
哗哗哗的水声从不远处传来,刺激着他敏感的耳膜。
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坐起来,光着脚凭直觉摸到了厕所,抱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
将胃里的酸涩与苦味吐了个精光,他才暂时回过神来。
这回他是真真切切听到了近在咫尺的水声,隔着酒店浴室的玻璃门,他看见了一个高大宽阔的背影。
梁铮盯着那个白花花的肉`体看了几分钟,忽的了然,大概是赵柯看他不满意先前那位胭脂俗粉,找了个高大强壮的替补。
梁铮喜欢男人的事儿在他们圈十个里八个都知道,也不怪赵柯多事儿。
只不过他既不喜欢胭脂俗粉,也不喜欢比自己还壮的,赵柯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梁铮重新躺回床上,盯着手腕上的表看,指针转动了好几圈,他拿起手机点开了熟悉的号码,并没有电话。
只有他爸一条短信:星期六晚上回家,我跟张阿姨有事儿跟你说。
梁铮心想应该是好事将近了,张阿姨是他爸的新欢,初中语文老师,挺正经的职业,人也长得漂亮,介于干练和温柔之间,看着比前一个顺眼。
梁铮自高中他妈过世以后,就被放养到国外,那会儿他交了个男朋友被家里发现,他爸大发雷霆,扬言改不了就不要回来了,梁铮也倔,因为这句话硬是几年没跟他爸联络,读大学以后他为了赚生活费,忙着创业,碰了几次壁,也没跟家里说,直到生意有点起色后他才踩了他爸给的台阶回国,那时发现他爸找了个二十多岁的小情儿,瞅着跟他年纪相差无几,笑得一脸做作给梁铮夹菜,还亲切的叫他“铮铮”,可把他恶心坏了。
总之家里待了没几天他又回国外了,他爸小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每一个都是攀着他家钱来的,这点梁铮知道他爸自个儿也心知肚明。
直到某一年他爸出了车祸,非常严重,差点救不回来,梁铮从国外回来,在病床前守了三天三夜,才起死回生,只是腿脚不太方便,轮椅不能离身,公司面临极大危机,近乎破产,他的一个个小情人一回都没来看过他,据说傍上了更有价值的。
那天晚上梁铮从公司回来,看见他爸神情哀恸的对着窗坐着,说想他妈了。
梁铮也不说话,只是推着他去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给他捏脚。
“找个靠谱的女人结婚吧,别再眼瞎了。”他爸笑了笑,眼角的细纹更加明显了。
梁铮把公司照料好,大大小小的事儿重新上轨道以后,他又去国外了,可惜还是没能挽救他跟他男朋友的感情,最后以分手告终。
再次回家的时候,已经隔了一年,梁铮办好了手续,不再出国,陪着他爸去医院复健的时候,他遇见了陈彻。
那时候陈彻穿着一件白大褂在给后院的小树苗浇水,旁边有一个小孩儿,眼巴巴的看着陈彻,“陈医生,小树苗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陈彻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等你长大了,小树苗就长大了。”
小男孩少年老成的叹了口气,“可是妈妈说我很可能会死,我心脏有问题。”
陈彻的声音始终是淡然的,却包含着一种千丝万缕的感情,他说,“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梁铮顺着阳光看见了陈彻脸上的笑容,就像打了一剂强心针,很久没跳动的心脏砰砰直跳,他自己听了都有些骇然。
昏黄的过道灯啪的一下打开,梁铮的思绪被扯回现实,他用胳膊挡着眼睛,透过缝隙看半张脸嵌入黑暗里的那个男人。
他身上带着刚洗完澡的薄荷味,头发蓬松,大概是找不到眼镜,微微眯起了眼,梁铮看见垂着眼睑四下摸索,睫毛浓密很长很翘,沾着湿漉漉的水珠,眼角下垂,怂起了眉头,颇有一番无辜的味道,鼻梁还挺高,从梁铮的侧面望过去,他正好逆着光,模糊的轮廓染上了金色,平添一分柔和。
梁铮睁开眼睛,目光扫在他半露的精壮胸膛上,腿特别长,修长笔直,肌肉线条流畅优美,看起来是具十分年轻的身体。
看来这次赵柯品味升级了啊,梁铮失笑。
等等,他好像看见了熟悉的大白褂,还是中心医院的,梁铮眯缝着眼,蹭的从床上坐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谢宗南。
他想了想,明白了。
赵柯或许知道他对陈彻求而不得,故此让陪床的捣鼓一番,假扮医生,讨他欢心,好跟他开口谈新产品的合作。
梁铮抿了抿唇,窗外灯火辉煌,屋内寂寞无光。
他已经很久没找人约过炮了,每天都泡在一堆文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