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宗南骑在他身上,本想放狠话来一句“你有本事就上。”结果脑海中蓦地闪过今天早晨那个梦,梦里他骑在一个轮廓模糊的男人身上,把他的领带扯得稀巴烂,衬衫纽扣崩了几颗,松松垮垮挂在腰上,他大汗淋漓的进入,对方隐忍着闷哼一声。
像极了现在这个场面,除了人不对,场景莫名的相似。
谢宗南把自己吓了个半死,猛地从他身上站起来,跳出几米远,肌肉绷紧,梁铮躺在地上煞白了脸,眯着眼睛跟他对视,谢宗南喉结滚了又滚,差点流下冷汗。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实在损人不利己,他深谙其中道理,不想与其多加纠缠,抱着他的外卖盒就冲下了楼。
天已经黑下来,今天雾很重,只有零散的几颗星星,阴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风哗哗的刮在他脸上,带着些许刺痛的感觉。
谢宗南冷静了一会,忽的想起最后梁铮痛苦的表情,好像还有几滴冷汗。
难道自己打太重了?
他看起来挺高大一人,不能吧?
转念一想,谁让他嘴巴犯贱,被揍也是活该。
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这时,雨伴随着一阵响雷倾盆而下,将路上行人浇了个措手不及。
谢宗南草草的戴上安全帽,骑着他的小毛驴冲进了雨帘中。
下班后他接到他妈电话,说是明天要跟梁叔叔一起吃饭,让他记得过来,如果在医院加班的话记得请个假。
谢宗南是不反对他妈妈再找一个的,毕竟他妈把他拉扯那么大,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心仪的对象,他怎么样都要举双手赞成,而且他听妈妈说过,梁叔叔对她也好,又有学问又有事业,挺成熟挺完美的一个男人。
哦,谢宗南想起来了,梁叔叔还有个比他大四岁的哥哥,据说也是一表人才,事业有成,美国留学了几年,回来就自己创业了,年纪轻轻就是两家公司的老总,还上过财经杂志。
这哥哥也是挺神话的。
谢宗南没在意,收敛思绪,打了个电话给陈彻。
那边过了好长时间才接。
“喂,师兄,我今天晚上过来替你值班吧,你这两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陈彻声音有点急,“我现在在急诊室呢。”
谢宗南刷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师兄你哪儿不舒服吗?”
陈彻放轻声音说,“不是我,是梁铮,他胃出血,我在陪他挂点滴,可是我待会儿还有个研讨会要开,明天有个大手术。”
谢宗南沉默了半晌,阳台上灌进了冷风,很凉。
“我过来。”
“嗯?”
“你去开会吧,我来照顾他。”
谢宗南赶到医院的时候,陈彻刚走。
夜里的输液室很安静,灯光也打得很暗。
在梁铮头顶上有盏昏黄的小夜灯,照在他脸上,朦朦胧胧的光线,勾勒出他坚`挺的鼻梁和瘦削的下颚,他闭着眼,脸色苍白,眉头蹙得很紧,额头上微微沁出些汗,似乎很不舒服。
病怏怏的样子,跟白天的嚣张跋扈实在大相径庭。
谢宗南感受到了一丝愧疚。
就那么一点。
微风吹开了他大衣的一角,谢宗南顺手帮他拉了拉,梁铮意识还没清醒,手却比脑子更快一步的捉住了谢宗南的手腕。
耷拉着一撮毛打了个哈欠,无声的呢喃了一下,半个身子扭动着,蹭了蹭谢宗南的胳膊,靠向另一边又睡过去了。
谢宗南想把手抽出来,又怕用太大劲儿把针管给撞歪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前一刻还跟这个所谓的情敌大打出手,后一刻就因为自己心软来照顾生病的他。
感动中国十大杰出人物啊谢宗南。
放弃抵抗后,谢宗南百无聊赖的看着梁铮的睡相。
挺安静,像一只猫。
4
梁铮是被饿醒的,睁开眼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背上传来一阵刺痛,点滴被调得很慢,睡了一觉还有大半瓶没挂完。
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他想着陈彻应该去开会了。
天花板上有一只飞蛾在盘旋,飞了很久,绕着一个点不停地转圈。梁铮目不转睛盯了一会儿,倒又是把自己看困了。
整个输液室里就他和对面一对情侣坐着,那对情侣当他不存在,俩人搂得跟买一送一似的,还吊着针呢,男的就忍不住开始摸胸揉臀了。这画面实在挺香艳,梁铮觉得他们下一秒就要把持不住活色春香了。
他摇了摇头,侧着撑起身子,用左手去拨快点滴。
略微勾勾唇角,梁铮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着,将打火机摁的啪啪响,修长的手指捻着一头,滤嘴还被咬了个牙印。
刚吸了一口,烟就被人摘掉了,梁铮蹙了下眉头,眼见着谢宗南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医院禁止吸烟。”谢宗南声音硬邦邦的。
梁铮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医院还禁止做`爱呢,你怎么不去制止他们?”
顺着梁铮的目光望过去,那对小情侣俨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爱河里,女的肩带都露出来了。
“咳咳咳。”谢宗南被这等奔放的画面吓得懵了两秒钟,红着脸别开眼。
梁铮也不想笑话他,他想了想,谢宗南无疑又是陈彻派来照顾他的,跟那会儿喝醉了酒送他回家一样。
这人讲话不懂变通,逗一下就炸,个子跟脑子不成正比,还是把他揍得胃出血的始作俑者,怎么看怎么碍眼。
很巧,谢宗南也这么想,他对陈彻的事情心存芥蒂,更对他不分青红皂白把自个儿认成陪床的事儿耿耿于怀,要不是心里那一点愧疚感作祟,他真的一刻都不想跟这人多呆。
俩人十分有默契的背对着,谁也不愿意搭理谁。
没一会儿,梁铮有些想吐,他自己架着点滴,去厕所呕了些酸水,谢宗南不放心,离了一段距离在后边跟着。
吐完以后,梁铮脸色更白了,下颚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很难受。
谢宗南看见飞快流速的点滴,忍不住想翻白眼。
走过去扶着支架把点滴调到正常速度,“胃不好,还滴那么快,活该要吐。”
梁铮斜了一眼,挺不爽的说,“胃不好,怪谁?”
谢宗南说,“谁平时不按时吃饭,就怪谁。”
气氛又再次陷入僵局,谢宗南瞥了一眼隐隐冒着怒气,即将要爆发的梁铮,为了避免再次交锋,他又补了一句,“总的来说怪我。”
梁铮不领情,自己扶着支架走了。
谢宗南往旁边的凳子一坐,既不搭话也不走,自动过滤对面那对情侣急不可耐的窸窸窣窣声,一边玩手机一边看着梁铮。
好在对方不在给他添堵,乖乖闭着眼睛,没再调快点滴。
在医院呆到凌晨才离开,外边刮起了大风,呼呼作响,梁铮拢了拢大衣,鼻头冻得通红。
他随手拦了辆车,钻进了车里。
他没想到谢宗南跟着挤了进来,先是一怔,随后口气不耐烦起来,“你来干嘛?”
谢宗南摸着鼻尖低咳一声,“我送你回去。”
“滚下去。”梁铮沉声道。
“司机师傅,开车吧,谢谢。”谢宗南不理会,报了个地址。
车子慢悠悠的启动了,梁铮头疼的厉害,懒得跟他多废话,偏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谢宗南有点犯困,工作了一天,又折腾了一晚上,连打了几个哈欠后便也半眯着打了会吨。
没一会儿他感觉脖子上有个毛绒绒的东西,伸手一抓,是梁铮的头发。
他闷哼一声,挺难受的低吟着。
手一直抵着胃,估计又疼了。
车子开得东倒西歪,梁铮一边疼得抽抽,一边还想着这司机是不是开过山车开多了,这么梦幻的车技也是世间少有。
不,他想起醉酒那晚谢宗南的车技,也他妈差点给他晃吐了,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吧。
梁铮手心都在冒冷汗,吐又吐不出来,堵着喉咙犯迷糊,他断断续续的骂了句脏话,刚想开口,就听见谢宗南扯了一把他的胳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靠着,然后偏头跟司机说,“师傅,您开慢点,这儿有病患呢。”
你他妈才病患,你全家都病患。
师傅挺热心,“我这不是看你们很急吗?”
谢宗南说,“他刚胃出血挂完点滴,身体很虚弱,您尽量开慢点啊。”
夜车师傅大多都挺无聊的,好不容易有个说话,便跟谢宗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胃不好还抽烟。”
“是啊,抽烟有害健康。”
“三顿也不按时吃,以为自己是超人呢。”
“您说的对。”
“吃一堑不长一智,好了以后继续胡作非为,重蹈覆辙,哪天真的痛得动不了就知道错了。你是他朋友吧,好好劝劝,健康就是革命的本钱,你看看他现在这幅模样,弱得我都打不过。”
谢宗南回头瞥了一眼火星蹭蹭蹭往外冒的梁铮,憋着笑说,“嗯,知道了。”
“你给我闭嘴。”声音沙哑,有气无力,听上去没一点儿威慑力,谢宗南看他这幅生气又无从可发的模样,忽然觉得心里痛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