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过后军训就算结束了,我收拾收拾,打算去田径场看看汇报表演,军训最后几天就不见他出现在训练场,心里多少有些难耐,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熬过来的。
撞人的学弟跟我打了个招呼,我看了看周围,果然没有宁烨。我都不知道该说宁烨神通广大还是鸿运当头,十几天的军训,他愣是能只出席个位数。
学长要找宁烨吗?你们认识啊,我就说你们肯定认识,不过我怎么问他也没吐露半分,不过他倒是提醒我买药给你了,学长,实在是很抱歉……
后面说什么我没太听清,前面这话像炮火一样砰砰直响,我心里剧跳,顿觉道路光明,前途有望。
人太多,等我我兜兜转转爬到看台的时候,表演方队已经出场了。什么都要争个头筹,宁烨这性子估计是改不了了。不过这样也好,到哪我都能一眼看到他。
难怪他能无故缺席,原来身有重任。宁烨一身深蓝军装,手戴白手套,和另外三人举着国旗走在队列最前面。
唉,实在是太晃眼。一眼看到是很好,谁都能看到就不太好了。
好在时间不长,宁烨很快就退场。
我坐在原地,生生看了半天走方队,等到散场的时候宁烨都没再出现过,我才被学弟激起的一腔激情无处安放。
仪式开始得早,结束的也早,我干脆回租处炒了两道菜,装了带到学校来。一边走一边还得想怎么个借口送到宁烨寝室,这和平交往的第一步实在难跨。
这边借口没想出来,倒是先遇到了好久没见的阴阳怪调。
李教授从放下车窗,阴阳怪调就先开口了。
男朋友呢?怎么不带给我们看看。
我实在懒得理他,面上跟李教授点点头表示礼貌就想走,脚都退了一步了,又听见那句说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话。
还没吃饭吧,要不和我们一起。
李教授说的随意,和以往一模一样的邀请。
我举了举手里的保温桶,说不用。
阴阳怪调还真阴阳怪调了一声,给男朋友的吧,李安你怎么这么没眼力,小柯柯可没心情和咱们一起吃。
李教授微笑,看着我问,是吗。
我望着阴阳怪调点点头,没再理他们。
车子开过之后,我就看见已经换过衣服的宁烨和一堆人从马路对面走过。学弟热情地跑过来跟我打招呼,不过我只注意到那人连个眼神都没投过来。
可真是伤透人心啊。
我把东西拎回寝室,方明坐在一边打游戏,抬眼看了我一眼继续噼噼啪啪敲键盘。
我坐了会,拿出手机给那个烂熟于心却从来没联系过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提着保温桶到211,把它放在紧闭的大门外。
XX12年10月3日
国庆开始的头两天天我一直在忧心宁烨会不会回去遥远的C市,要按我对他以往的理解来看,我很肯定宁烨不可能回去。不过几年的别离已经让我不敢确定当年的那些了解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刻舟求剑一样的笑话。
好在我也没忧心多久,我碰上宁烨从食堂回来的时候,正在考虑该用个什么正当理由去211门口晃荡一圈。
大学校园可不像高中,从上十个食堂中碰上恰恰想见的那个人,我不得不说实在是巧得过分了些。
军训没有让这个人有多大变化,即便多数人变得跟块黑炭一样,他依然清清爽爽像个贵公子。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高了,也瘦了。
我抱着一叠文档喊宁烨,我很肯定如果我不主动一点,他一定会无视我,即使这宽敞的大路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宁烨冷淡地扫了我一眼,带着点倨傲地点点头。
我很难琢磨出这是对待什么人的态度。既不是作为班长时对同学的温暖,也不是很久以前被我撞破秘密的冷漠,更不是那段甜蜜时光的真性情。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很明显我又解锁了宁烨又一新态度。
我踌躇了一会才迈出示好的第二步。
我尽可能随意地邀请面前的人出去喝咖啡,没想到宁烨想也没想就拒绝,一句没时间说完就走。
我苦笑,对着明显没什么耐心的人解释什么时候都可以。
什么时候都没时间。
宁烨这句近乎幼稚的话一出口我真的笑了。
只见擦肩而过的人懊恼地皱皱眉,更加迅速地想要离开此地了。
我忙拉住他手,温热的触感竟是让我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真是久违了啊。
即便是在一起的那段短暂时期,像这样的接触也不算多,偶尔的亲密都带着禁忌和小心,牵手这样的行为在记忆里也不过屈指可数。
宁烨没有动作,这让我胆子大了些。
我喊他的名字,像呓语一样喊这个很久没从我口中发出来的音节。
江柯,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宁烨凌厉的目光直刺过来,让我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但这并没有让他放过我。
你现在是想跟我重修旧好?以一个学长的身份?
我慢慢放开对方的手,不想让对方发现我明明是冰冷的手却止不住的出汗。
对不起。
我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既不敢直视对方,也不敢提高音量。
对不起什么?宁烨侧过身,面对着我让我无所遁形。
我顿住,我不知道对不起什么,只知道他生气了。
宁烨看戏一样看我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什么也没做错。你够勇敢,够独立,也够狠心。是我心胸狭窄杞人忧天了。真的,江柯,永远也别说对不起,你没错。
宁烨走了。我怔怔站在原地,只知道宁烨这回是真生气了。
XX12年12月31日
宁烨真正在A大出名是在每年11月中下旬新生杯。学风严谨如初高中都挡不住他洪水一样的红粉,更不要说崇尚自由的A大。
我甚至不是从哪个女生得知宁烨的名字,反倒是从我那算不上爱过问闲事的室友口里听到。
我已经很久没有特意去打听过宁烨,就连看他的唯一一场篮球赛,也不过是在路过球场时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潮吸引,才发现原来穿红色球衣打前锋位置的是宁烨。
我站在梧桐树下的护栏边,看他进了一个球后和队友击手,低着头跑位,对场边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充耳不闻。
我没再看下去。
David去了国外,风华算是少了一个人,李教授似乎也没有招新人的打算。我只得担起两个人的任务,一边忙着看起起伏伏的数据线,一边抽心思琢磨到底错在哪里,心脏每日像是被密密麻麻的丝线缠紧收缩,不得解脱。
这种日子持续久了,以至于我回想起十月份那段不识好歹的日子都有些自嘲。
我从来不信宁烨是个多狠心的人。他只是不太放在心上,也不愿意太被人放在心上,哪怕这从来都是个问题,不过不妨碍他奉行置身事外的处事原则。
不过很快我就不得不信,青春期里两年的时间实在可怕,足以把一个我窥视多年的少年改变。
11月初的时候,风华完成了一笔大单,也是David离开前最后一单。Dvied很是不舍,庆功宴和送别宴加在一起,选了个周末大吃了一顿。进风华近一年,我从来没有参与过十人以上的聚餐,但这次实在没有借口躲开,更何况David算是我在风华除李教授外唯一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除了宁烨,我很少对别人出现类似难舍的情绪,但David确实让我有了这难得的感受。我很不舍。适应一个人很难,适应了再舍弃也很难。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那天晚上没去他们兴之所至的第二摊,会不会没有现在这么难堪。
进了夜涩我才知道原来阴阳怪调居然是这里的老板。
夜涩是个有名的酒吧,David说。
阴阳怪调已经预留了包间,从门口到包间倒是有好长一段距离。
这是个很有格调的酒吧,跟我想象中的酒吧完全不一样,我没想到阴阳怪调居然走的是清雅风。
我疑惑的眼神很显然逗乐了他。阴阳怪调故意落后一步把手搭在我肩上,问我是不是很失望。
这动作很显然已经超过我俩的交情,我不适地挣开,逗得他更是哈哈大笑,谈笑间倒是没以前阴阳怪调了。
李教授进来的时候奇怪地看了我俩一眼,阴阳怪调终于转移了目标。
我长吸口气,结果转过头就让我看到气都吐不出来的一幕。
角落最长的卡座坐着十来个年轻男女。宁烨白衣黑裤在其中显眼得我一眼就能看到。
我不知道他们正玩着什么年轻人之间的游戏,但是那个白衣黑裤的人背对着我起身亲隔座的女生的动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停在我眼前。
直到李教授打发完过来要电话号码的年轻男孩,我才发现就剩下我们两个人还留在这里。
李教授揽住我的脖子带我往楼上走。
我觉得我真不该来这里。真不该。
那天以后我终于开始想自己错在哪里。
不过那晚的事倒是给了我一点阴影。我不敢再去看宁烨,从前千方百计涉及的偶遇现在倒成了千万别碰到。
我在心里面不愿意承认,行动上又不得不退缩。
等我想想,想想到底错在哪里。
12月31号。我们有两个还算不错的三十一号,今年却怎么也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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