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细软流沙塌陷,承载住两人的体温,光勾勒着剪影,无法言语的烂漫。
丝袜褪掉的瞬间腿上感到凉意,言疏月清醒过来,猛然推开对方。
女人毫无防备,身体被惯性冲击地往后仰,手及时撑住才避免摔倒。
口红沾在唇间,斑驳的朱砂色令原本清冷的面容变得妖艳起来,言疏月用手背掩住嘴角,偏过头不看人:“奖励给你了。”
陆云野静静仰望她,突然妩媚地笑一下,说:“那就……谢谢老板。”
风还在呼啸,带走了一切旖旎,言疏月默默穿好袜子,拍掉细沙问:“不看月牙泉吗。”
“看。”陆云野还是坐着,敛下的眉眼看起来有点落寞:“你拉我好不好?”
言疏月刚准备伸手,她又自己爬起来:“算了,等会又摔倒,我自己来。”
两人并肩站在泉边,陆云野摸索着翻出一枚硬币,抛了抛说:“许个愿?据说很灵。”
“你没有愿望吗?”
“有啊,但硬币只有一个。”
“你许吧。”
陆云野没拒绝,用力往空中掷,发亮的银币和光相撞,马上直直下落。
“那就希望,言疏月能永远自由。”
风沙掩埋住它,很快找不到了踪迹。
不露痕迹的爱意最终和玫瑰般的亲吻一样如同这枚银旧的钱币,存在过,也不复存在。
陆云野吹了一晚上风,加上胃寒和精神不佳,路上开始发热,硬是强撑着将车安全开回。
没告诉任何人,等大家睡着才跑出去偷偷吃药,一边吞药吞得头皮发麻,一边感慨身体一年不如年。
不过也有好处——可以暂时转移欲念。
她坐在房车门口思绪万千,身后有人靠近,脚步和声音一同响起:“云野,你怎么还不睡?”
圈内喊她云野的只有林思雪。
陆云野回头,女生栗色的长发随意挽起,穿着一身糖果色毛绒家居服,连拖鞋也毛茸茸的。
“出来坐会。”陆云野伸直腿:“你睡不着?”
“不,我出来吃东西。”对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里面兜着两包方便面,四根火腿和四个鸡蛋。
“三更半夜吃泡面,不用控制饮食吗?”
“偶尔一顿没事,我不容易胖的你忘了?”
陆云野笑起来:“也是,你和我一样,怎么吃都不咋膨胀,当时好多人说咱俩凡尔赛。”
林思雪把面锅端过来:“那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锅两个人吃,所以要吃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陆云野还真有点馋:“来点。”
“好咧——”
面很快煮好了,喷香扑鼻,林思雪拿出两个一次性的碗和筷子,陆云野看着这系列操作惊叹道:“你可真是越来越熟练,东西齐全啊。”
林思雪夹起面滋溜嗦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诶呀,这不是生活所迫?”
“什么生活能给你迫到这地步?在圣华生存这么艰难吗?”陆云野跟着吃起来。
“圣华怕是要不行了,如果它倒了,我总得站稳脚跟吧,不像你,自带资源,到哪儿都没差。”
“倒就倒吧,来长渊呗,大不了我奶你。”
语气很轻快,分不清是不是在开玩笑,林思雪忘记隔阂,还和几年前玩闹时一样,伸手摸上对方的额头:“莫不是生病了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掌心滚烫,林思雪发觉不对,指尖用力探起温度,同时伸出另一只手盖在自己额上做对比,最后得出结论:“发烧了?!”
对面人淡然地端碗:“是啊。”
和以前一样爱逞强,林思雪责备道:“你这样身体会坏掉的,又不是机器。”
“习惯就好,四年前烟花演唱会你知道不?那会高烧三十九度八,连跳十五首,跳完人都升天。”
成为艺人,站在顶峰,哪一刻由得了自己。
林思雪明白这些言不由衷,垂下眼眸。
气氛温和,胸口起伏,车上未说完的话,在面汤升腾的烟雾中趁机道出了口:“我们还能和好吗?”
陆云野笑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你吃面?”
“你知道的,我不是说这个和好。”
寂静深夜下,沙漠之风苍凉刺骨,敦煌独特的天空像灌满闪粉的水晶球,一眼望去皆是点点星河。
林思雪目光灼灼,穿过无形的风定格在陆云野身上:“我们,还可以一起吗。”
陆云野用筷子卷起一大团面,慢吞吞塞进唇中,干脆利落地摇头:“不可以。”
眸中的光被切割,碎裂地撒落一地,林思雪带着哭腔说:“不爱了?还是没爱过?你……”
陆云野打断她,鲜红的嘴唇说出残忍的话。
“爱别人了。”
似乎还不够,她放下碗,一字一句地说。
“爱,别,人,了。”
四个字如剖开胸口拿出心脏,血淋淋地撕裂,痛彻心扉到林思雪止不住泪。
“可你不是一直没有绯闻吗?”她没有擦掉眼泪,任由水滴在脸上纵横交错。
陆云野用衣袖擦嘴,淡声道:“那就说明不是圈内的人啊。”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今年。”
林思雪原本侧着的脸转正,警觉起来:“今年?是……长渊的人?是谁?”
“你想知道的太多了。”陆云野弯起眸,看似温柔地说:“不要刨根问底,好吗?”
林思雪了解她,这样便是打死都不可能会说,只是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在无数个想要死去的日日夜夜中,她是想着她才挣扎着苟活至今,是她,第一时间将《sunset》推荐给罗衡,从而让陆离歌彻底入了这位大导演的眼。
可被时间长廊隔开的两人,永远无法再相见了。
陆云野明白,林思雪也明白。
临走前,女生悠悠喊住对方:“等等。”
陆云野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可以再拥抱一下你吗?”林思雪笑起来:“我有六年五个零二十天,没有感受过你的体温了。”
倘若从前真的登对,现在又为何要流泪呢。
陆云野浑身滚烫,连呼出的气都带着不健康的热,她继续往前走,不急不缓地言语。
“人总要有遗憾的,愿你……前程似锦。”
……
言疏月凌晨醒了,身旁空空如也。
沙漠的夜晚极端降温,甚至比冬天还寒上许多,陆云野这个时候不在被窝躺着,跑外面去干嘛?
女人掀开被窝,即使在车内都被冷得抖了抖,赶紧披上外套穿上袜子才下床。
房车的门是电动的,言疏月刚想按开,窗外传来林思雪和陆云野的声音。
两个人三更半夜煮面聊天,言疏月听着她们欢声笑语地回忆练习生时候的往事,心口隐隐作痛。
这种痛和傍晚在月牙泉旁鼓足勇气推开陆云野那会一样,因为混乱中她听见了言疏影在说话。
长姐的声音严厉又无情,斥责她不像言家的女儿,身上背负着全家族的心血,竟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她们身份不符,性别……也不符。
环绕在脑海里的骂声刺得神经疼痛,所以扯掉的丝袜成为那根崩塌的导火线。
言疏月伸手隔绝了陆云野,也隔绝了她们的爱。
她还有家族,不能沉溺浓情之中,谁知越触不可及,就越想要贪婪地靠近。
陆云野的眼眸含有太多太多情绪,令她很恐慌,害怕对方就此终止,于是急忙补上一句。
“奖励给你了。”
大概这样便会亲密起来,会没有那么生硬。
言疏月看不明白陆云野最后的那抹笑容,带着无奈,与落寞,这样的笑容一点也不适合她。
“许个愿吧,据说很灵。”陆云野拿着硬币对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种至上的圣洁。
言疏月很想回复一句。
你比神明要强大。
凡人皆有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陆云野可以,她站在如神衹的黄沙间就好似神明。
言疏月把愿望让给了对方,硬币抛上空中的刹那,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内心默念,希望陆离歌星路通畅,别再这么辛苦。
可耳边听见的,却是陆云野虔诚的祈祷。
“那就希望,言疏月能永远自由。”
玫红色的唇瓣斑驳得一塌糊涂,言疏月知道剩余的口红在自己嘴上,这是她们爱过的痕迹。
信仰是真挚的,带着甜蜜的气息。
她告诉自己不要沦陷,可是光与光交接,一切意志力消磨殆尽,人会坠入深渊。
当吻到情迷意乱,还敢说不爱吗。
言疏月想,她不敢。
所以回去的路途上,她强忍眼泪与心悸,到达终点便将自己藏进被窝,靠睡眠来逃避现实。
如果可以,希望神明能听见她的诉求。
如果可以,言疏月希望是勇敢的言疏月。
车外的陆云野被覆住额头,墨色的眼眸直勾勾望着前方女子,言疏月这才知道原来她又生病了。
张晓宁说过,高强度运作的身体透支过度会有应激反应,比如总会疲倦,比如一下就容易发热感冒。
陆云野更严重,正常人对那方面的需求没有这么大,她超出常人成瘾,无法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