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先说。”张西兮对肖夏笑着说,表情极不自然。
“你也来这里吃饭吗?”肖夏问。
“不,我来这里换鞋。”
“嗯?”
“我住这儿。楼上。”张西兮将头侧仰示意着。
“噢,你住这儿啊!”
“你经常来这儿吃吗?”张西兮问。
“没有,第一次来,本来今天也不会来,我经常吃的那家煲仔饭今天没开门儿。”
“第一次,就遇见你了。”张西兮说,“呵呵,有点儿像第一次遇见你时,那样。”
“你住这儿多久了?”
“一年多了。”
“每天中午都回来吗?”
“差不多。”
“算起来,我们已经很久没正经八百地见一面了。”
“嗯。”张西兮低头说,“现在是十二点。”
抬头的时候,肖夏已经吃完盒饭,放下筷子了。
“嗯。”肖夏说,“你是想说,离午休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吗?”
“对。”
“你还想说,让我上去坐坐。”
“其实,你一直懂我。”
“今天很好看。”肖夏望着张西兮的一身打扮说。
“可以遇见你的日子,我尽力风度翩翩着。”
“我是说,今天很好看,你看天多蓝,云多有型有款。”肖夏说着故意转过身望天。
“我知道我于你,如浮萍于水,浮萍太轻,水波澜不惊。”张西兮说。
肖夏已经让张西兮忘记了,这里还有一桌儿一桌儿的其他人在吃饭,故说出了一些听上去口无遮拦的话。
肖夏一时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我知道我于你,如浮萍于水,浮萍太轻,水波澜不惊。”
“还是没听清。”
“一些话只适合阅读,不适合听。”
“那你为什么说?”
“为了过瘾。”张西兮说,“我们还要说下去吗?”
张西兮的意思是说,如果还要说下去,就去楼上坐坐,慢慢说,毕竟这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不了。我要回去了。拜拜。”肖夏起身,招手,转身,走了。
“拜拜。”
就这样原本可以一起走的,可以一起在马路上靠右侧通行,可以一起穿过操场,可以一起拾级而上,可以到了一定楼层才会分道扬镳的两个人,就这样分道扬镳了。
这样另类的告别,也许一定是因为心里有什么。其实,肖夏应该问一句:“你也回去吗?”
一路上,肖夏在前,张西兮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在后,肖夏没有回头,张西兮也没超越他。
在这以后的日子里,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发生,新闻也挺平淡的,可以说周围的一切都清淡地进行着,太阳在一点点地去直射北回归线,白昼越来越长,似乎越来越难打发时光,对于一个孤单的人来讲,但张西兮还好啊,他还有梦想,他还可以弹琴,还可以把磁带放在复读机里听,在别的同学眼里一心只想学习好的时候,他已经有时间和精力做一个文艺青年了。这当然显得特别。同住在楼上的别的同学,都经常来他的房间坐坐,想听他弹首歌,放松一下,想感受一下这个特别的小伙子,说心里话,他们都挺崇拜他的,但遗憾的是,他们都入不了他的眼,不然,他应该会轻取一份爱情的,也就不再孤单。
七月以前,夏至以后,一个学期又将结束的时候,校门外,出现了卖盆栽的老两口儿。一个午后,肖夏原本步履匆匆,见此情景却驻足观赏了挺久。
“看好了就拿着,别犹豫,有的时候吧,一犹豫就没了。”卖花的大娘看肖夏看了挺久,仍有去意,便说。
“相中哪个了,孩子?”大娘的老伴儿大爷问。
“他是来赏花的。”大娘慢悠悠地说。
“你看大娘看得多透!”肖夏笑语,然后又说,“赏花也不白赏,回去之后惦记,惦记惦记就来买了。”
“一来,发现已经没了。”大娘经验十足地说,“你喜欢的花已经被人抱走了。”
肖夏听闻,还是转身走了,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来赏花的,不是来买花的,但大娘的话并没有成为耳旁风,而是吹进了他的心中,他现在比从前懂自己,他觉得要做些什么和内心应和,于是,那以后,他每天都去校外的一家餐厅吃午饭。
终于在这个学期结束以前,他又遇见了他。还是一个中午,他去他住的地方吃午餐,他一面吃一面注意着,终于在一个俯仰之间,他看见了一个背影,标致地经过后厨,转弯拾级而上,他在用心地,听他的脚步。
心不在焉地吃完以后,他请求借用一下卫生间,他知道卫生间是在楼上,于是他就去楼上了,带着一个正当的可以说出口的理由。他在楼上环顾了一番,只有一个房间敞着门,他猜那是他的房间便上前,上前看见了一个弯腰的背影在整理书籍,他回过头来,愣了一下,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那个,我想上厕所,厕所在哪儿?”他一边说一边挠着头。
“往前走就是了。”
他迈开了步子进入了他的房间。
“你不是要上厕所吗?”
“你不是说往前走就是了嘛!”
“右转往前走就是了,这么个小空间,两眼就能看个全面,告诉你方位还要告诉得那么具体吗?你傻吗?”
“对,我傻。傻到现在才来找你。”
“你今天怪怪的。”
“昨天你知道我什么样子吗?前天你知道我什么样子吗?大前天你知道我什么样子吗?等等,时间再往前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子吗?”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说我今天怪怪的?好像我们每天·朝夕相处似的。”
“你真的变了,这不是我曾认识的你,我曾认识的你说不出这样具有思辨性的话。”
“我就是变了啊,比如以前喜欢看圆月,现在喜欢看弯月。弯弯的,像你。”
“我哪里弯啊?”
“笑眼弯弯。”
两个心领神会,心知肚明地笑了。
“怎么不找我?以前你不是挺主动的吗?”他继续说。
“我变了啊!我明白了一些事情,明白了我总不能一直主动,我要消极一会儿来看看那个人是不是会对我主动。”
“在你的时间观念里,一年是一会儿吗?”
“如果你两年不来找我,两年也是一会儿,一辈子不来找我,一辈子也是一会儿。”
他听着,也红着眼睛看着张西兮低眉垂眼地说着。
“你瘦了。”他突然开口。
“没有,我胖了,一个明白的多了的人怎么会瘦呢!早都心宽体胖了。”
“除了你上面说的那些,我明白了一些事情,明白了我不能一直主动,我要等一会儿看看那个人是不是会对我主动。你还明白什么了?”肖夏说。有一部分话是模仿张西兮的声调说的。
“还明白,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种感情,我为什么要对爱情执迷不悟呢?小的时候我不是很快乐嘛,但小的时候我有爱情吗?还明白一个人一生的时间不可能只会喜欢一个人。”
“你又有喜欢的人了吗?除了我。”肖夏小心翼翼亦不要脸地说。
“目前没有,还没有人可以取代某人在我心中的位置,但我希望有,然后,说不定我们就很容易地在一起了呢!”他说,“我们不是指我们,我觉得你能听得懂。”
“如果我们在一起以后,有人取代了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怎么办?你就会和我分手?”
“我没有说‘某人’是你,而且我说了,我们不是指我们。”张西兮面色红润地说。
“我听得懂,我听得懂,某人就算不是我,我们就算不是我们,但我重新起头了,我重新起头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们是重新开始的我们。”
“我们在一起以后,我肯定绝不会有人能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所以我们决不会分手。”张西兮对肖夏的上一句做出回答。张西兮的心此刻已经是融化了的,外表再装矜持冷漠,肖夏一主动他就禁不住卸下盔甲灰飞烟灭。
“我爱你。”肖夏趁热打铁,火上浇油。
“你说什么?”
“我爱你。”
“你爱的人太多了,你崇尚墨子吧?兼爱非攻。”张西兮说着,前半句还挺严肃,后半句竟禁不住笑了。
“正好相反,我只爱你,而且我,攻。”
“我要我们把关系挑明再谈情说爱。”张西兮低眉垂眼已羞答答到辣眼睛,“我已经不能热衷于暧昧了。”
“我们谈恋爱好吗?”肖夏含着眼泪。
张西兮向肖夏的肩膀凑了凑,说:“有鼻炎真不好,去闻你时,再用力也觉得用不上力。”
肖夏一把将张西兮抱住。
“把门关上。”张西兮说。
情有独钟,臭不要脸,心事浮肿了那么久,在这个中午,他终于和肖夏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身体在一起,精神也在一起了。
第41章 一言不合就啪啪
在床上,两个人双双躺着,肖夏抱着张西兮,闻着他像闻一块毛巾,显然对中午时的温柔蹂·躏,意犹未尽。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晚自习过后,月光柔柔洒着,夏风柔柔吹着,走廊人声喧哗,肖夏在班级门口等张西兮的场景,其实挺美不胜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