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找衣服刚刚的主人,早已消失在废墟之间。
江成宴蜷曲着身体慢慢往前爬。
此时的江成宴不过十九岁,身体尚未长开,竭力蜷缩起来勉强能够进入到略深的洞穴内。不过也仅仅仅是略深而已,很快前方就被石板隔断了。江成宴没有犹豫,打算退出来。
正要后退时,冷不丁看见地上有一朵小花。
尽管这里被石板木块隔断出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但是地下水渗透在泥土里,连同那朵小花也较弱地浸湿在地上,毫无生气。
江成宴看着那朵花,心里微妙地转过一个念头。
他提高音量,喊道:“有人吗?”
空气里有灰尘起舞,却无声音回应。
他又喊了一遍:“有人吗?”
时针分针都仿佛静止了一般,江成宴伸手摸了那朵小花,那朵花一半浸透在泥土和雨水里,一半保持着干燥柔软。
“有…有人…”
江成宴侧身贴在地面上,细小微弱的声音从更深处传过来。
“救…救…我…请…救救我…”
江成宴匆忙后退,刚一到洞口,他近乎狼狈地爬起来,抓住身边的人,声音颤动地说:“这下面有人,有孩子,快来人救援。”
“…救…我…请…救救我…的…孩子…”
那句话被完整地说出来,仿佛用尽了说话人全部的力气。
江成宴试图再和她对话,那边已无回应。
被他抓住的人感受着他的颤抖,没有立刻推开他。
江成宴微微平静后,谷衍对他说:“你不具备抢险的专业技能,呆在外面,等我们出来。”
江成宴点头,平静地说:“那里有朵花,耳朵贴在那朵花附近,就能听见下面的声音。”
谷衍点头,回望了他一眼,随后按照计划的那样钻了进去。
由于对被困人员的数量,身体情况都缺乏进一步明确的了解。
谷衍建议还是派人进去,与被困者建立联系,鼓励生存意志,同时进行救援工作。
那个洞穴能够容纳江成宴蜷曲着进入,对于谷衍苛刻地多。
谷衍身上被撕开了很多条口子,终于看到了江成宴说的那朵花。
鬼使神差地,他捡起了那朵花。随后谷衍把耳朵贴在了地上。
“你还好吗?还能说话吗?”谷衍开口。
下面没有回应。
谷衍敏锐地察觉到下面细微的动静,继续说:“我看到了一朵花,很好看,是你的吗?”
细微的动静立刻消失了,接着是漫长的寂静。
“不要怕,我们会救你们出去。”谷衍注视着那朵花,温和地说。
“我…不…怕。”细如蚊蝇的声音带着微弱的呼吸声终于回应。
"你很厉害。"谷衍夸奖道。
“我…爸…爸,很厉害,他会…救我…出…出…去的。”这算是相当长的一句话了,说话的人意识清晰,表达明确,似乎是个年幼的小女孩,只是气息微弱,说完以后,原本微弱的呼吸更加轻了。
“你爸爸就在外面,马上就能救你出去了。”谷衍揣度她的想法,温和地说,“我猜你是个漂亮勇敢的小姑娘,出来以后我奖励你一束花好不好。”
下面的动静略微大起来,小女孩似乎笑了一下,她慢慢地说:“那…是…我的…我的…花。”
小女孩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刚刚…明…明,问…我…了,是,是…谁的。”
谷衍摸了摸鼻子,老脸不红:“叔叔家里是开花店的,等你出来了,去挑你喜欢的花都可以。”
看她的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谷衍开始询问她的情况。
小女孩的回答时断时续,但显然在尽力配合谷衍,她告诉谷衍两人一直没有水喝,妈妈已经昏迷了过去。
当谷衍问到她自己的时候,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随后一直在剧烈地咳嗽,很久才平复下来。
谷衍教她忍住咳嗽,保持深呼吸,接着一致耐心等她的回答。
小女孩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哭腔,颤抖地说:“有…管子…插在…胸…口…,一直…一直…在…流血。”
谷衍嗓子被堵住一般,低沉地问道:“你怎么一开始没有说呢。”
小女孩压抑着疼痛,断断续续地说:“开…始…说了,叔…叔,你…是不…是,要…出去…找人…救我。这里…这里…太黑了…没有…人说话,妈…妈也…不说…话了,我…又怕…又疼。”
谷衍低下头,一滴水珠落到那朵小花上。他低声说:“我陪你说话。”
又一滴水珠在他的手背上,他低哑地说:“我不走,你不要怕。”
救援的时间漫长没有尽头,或者被救援的人心里会埋怨,但是谷衍救援过,因此他知道期间的艰辛与不易。要考虑大机械带来的二次塌方,要留意人工救援时可能的二次伤害。
因此他保持侧身的姿势,讲述自己小时候的趣事,以吸引小女孩的注意力。
身边突然多了一道呼吸声,谷衍仰起头看过去,对上江成宴清亮沉静的眼睛。
他还是过来了,谷衍心里有一个声音说道。
我早知道他会过来的,另外一个声音回应道。
江成宴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但是谷衍觉得自己都知道。
即使江成宴是想避开陈言,顺便看看谷衍有什么突发状况。
但是谷衍也会一以贯之地认为,他担心我,他关心我。
万幸一个没问,一个没说,各自心安理得。
在片刻的沉寂中,小女孩的呼吸声几乎听不见了,谷衍开始喊她的名字,那是在闲谈中女孩告诉她的名字。
“朵朵,出来以后想做什么?
“我…有点困…”那声音越来越低,好像一支飘飘荡荡的羽毛。
“爸爸…很辛苦…很忙…”她像梦呓一般:“我想要…想要他…抱抱我。”
“你叫什么名字?”江成宴问道。
“潘…潘…雅雯。”
“对…不起…,我…要让你们…辛苦了。”潘雅雯语速越来越轻,像羽毛逐渐落地,“我很…困了。”
江成宴抓住一个急救组员厉声问道:“你们组长呢?让你们组长的女儿叫潘雅雯吗?让他现在就过来。”
组员被江成宴的厉声发问震住,结结巴巴地答道:“前面刚刚发现伤员,组长在那里。”说完指了一个方向,江成宴走过去,刚要开口却愣在原地。
潘建章跪在地上,满是泥沙和伤痕的手轻轻拨开怀中小女孩的刘海,又温柔地为她擦拭掉脸上的泥土。那个小女孩很安静,脸色灰白,早已没了呼吸。
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住女儿的额头,眼前回忆起早晨出门的画面。
小小的女儿扯着爸爸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告别:“爸爸早点回来。”
他抱起女儿,撞了撞她的额头。
妻子为他拉上外套的拉链,笑着说:“回来得晚我们就去接你。”
人世间有多少生离死别是能够被察觉到的。
就像你无法预料是否清晨推门而出的一句“ 再见。”
它其实就是永别。
就想你毫不知情随口许下的一句承诺“马上回来。”
它其实就是余生难见。
人类总是无法习惯匆匆而来的告别,却又在每一分钟浪费可贵的问好与道别,虚耗每一次难能可贵的重逢与相见。
当命运之神毫无情念地出现,斩断情思,架构起生死两岸无法逾越的长桥。
你幡然悔悟,余生却早已注定在沉痛与哀怮中度过,只是你不自知。
是他想起得太晚,耽误了回家的路。
第8章 救援 三
江成宴伫立在废墟上,沉默地注视着潘建章父女,谷衍从洞穴里出来时,正看到了江成宴的表情,他的眉目寡淡,宛如一副蒙灰的水墨画,暗淡无光。
感受到谷衍的目光,江成宴抬头,淡淡地看着他。
谷衍走到他身边,朝他伸出一只拳头,温和地问道:“猜猜这是什么?”
江成宴没有说话,细密的雨水顺着他的额角一滴滴落到谷衍的掌心里,他松开手,叹着气说:“你赢了,什么都没有。”
随后他伸出另外一只手,用同样的姿势伸到江成宴面前,说:“伸出手。”
他心里明明知道江成宴不会搭理,然而安静状态的江成宴居然配合了他的自导自演,江成宴摊开手,递到谷衍的拳头下,他的声音带着雨水的凉意:“那朵花。”
谷衍将拳头缓缓降落在江成宴的手心,微微张开,那朵柔软的、湿润的花轻柔地落在江成宴的手心上。
江成宴睫毛微颤,手掌微微合拢罩住它,而谷衍却依然保持着手背朝上的姿势,盖住那朵花。
“我在为它挡雨。”那声音低沉温和,如同大提琴优美的旋律。
“江成宴,你其实是不是一个女的?”
雨声就像突然停了一样。
随后,那只安放在江成宴掌心的手缓缓张开,轻轻地握住了江成宴和那朵花。
江成宴先是一愣,然后一脚踹了过去。
谷衍坐在一堆石块钢筋中,干脆坐在了地上,严肃道“现在确定了,你是纯爷们。”
江成宴俯视着他,像一个帝王一般。
谷衍笑着回望他,像一只哈士奇一样。
恰好应急组有一队人护送伤员离开,江成宴想到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跟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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