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王八蛋扔的?”才开口说。
“嘴闭上,全车厢都听见你他妈在那意淫什么了,再给篮球队丢人就把你顺窗户扔出去。”
那个高个子的大男生看见安凌出来认了,就不好意思挠挠头,用眼角偷瞄前排那几个漂亮姑娘,看见她们在那捂嘴偷笑,眼角不住瞟着他和安凌,更不好意思地坐下了。
严舒笑着看着拿着手机看向窗外的安凌,挑着眉头觉得安凌可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就属他看得最开心。
“你走的时候怎么和许宁说的,他那么黏你,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间才能回来,和他说清楚了么。”
安凌听到眉头更皱了,他走的时候没跟许宁打招呼,就走两三个月,又不是不回来,可他就是不敢当面和许宁说,不知道为什么。
“我给他发了短信,说今天从火车站走,下午四点半的车,没告诉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回信息了么?”
“回了,祝我有个好消息。”安凌忍不住又解锁了手机,短信界面上简单几行字,许宁什么也没说,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自己不提前打招呼,直到离开的时候才发短信通知对方。礼貌矜持,像是两国间的友好官方发言。
知道了,一路平安,希望你有好消息。
严舒看着安凌眼底的焦虑,他好像从未见过安凌这样殚精竭虑地想着一个人,他好像不自觉希望许宁能对他依赖,撒娇,露出别人未曾见过的真面目。可又总不小心地隐藏着自己明显的动心,好像不承认自己已经很在乎对方,就可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学校为保证大部分同学的上车时间,提早了到火车站的时间,安凌到车站的时候才两点多快要三点的样子,离自己的车次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和严舒坐在候车室的座椅上,彼此沉默。他低着头看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许宁回条短信,就听见那边几个去不同学校车程晚一点的人说要去吃饭,主要是校队那几个男生,笑得明晃晃对着不知道修的是美术还是表演类的那几个美女艺术生在献殷勤。李孜就是在车上被安凌用矿泉水瓶砸到男生,走到严舒和安凌旁边,叫他们一起去,那边是四女两男,加上他们正好。
严舒还想着安凌的心情不一定能去,回绝算了。就看见安凌倏地站起,把手机扔进书包里,露出一张平日里总挂着的漫不经心的笑脸,和李孜挎着肩膀走了,走出去好几步回头看向他,问他,“怎么不走?”
严舒把自己想说的话又咽回去,走慢了,跟在大部队的后面,看着那几个笑的格外娇羞的姑娘,有意无意地凑在安凌身边,而安凌眼里藏着不耐烦,却还笑着应付着。心里恍惚,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看着他们穿过安检门前方走上了二楼的电梯,他突然察觉眼角有熟悉的身影,他猛然回过头,看着安检门外的许宁。
刮着凛冽的风的晚秋午后,他穿着深蓝色的夹克。呼吸不稳,大口扶着膝盖喘气,抬起头的时候可以看见汗湿的刘海,他好像看见和别人笑着勾肩搭背走过去的安凌,和他身边衣着鲜艳身段窈窕的漂亮女生,面色苍白。
像是意识到自己冲动做错事情的孩子,还没被发现和批评,就已经先害怕的想要缩起来,不被别人找到。他转头看到发现他的严舒的时候,眼神变得更为慌乱不安,可是马上就传过来的眼神里还是有严舒读得懂的祈求,他再说别叫,求你,别叫他。那么矜贵的高傲的许宁,满脸忐忑小心不安,他怕安凌发现他过来生气,他甚至不敢责怪安凌临走才告诉他,看到安凌旁边有别的女生,更不敢上前和安凌说声再见。严舒看着还勉强和他微笑,打招呼后转身离开的许宁,就觉得心疼。他爱上了一个人,先爱上,被人抓到,就是这样,觉得自己低了一等,时时刻刻小心着,生怕别人厌了,腻了,弃了,拿捏着自己现阶段拥有的最好的样貌,最好的距离,不敢太近,更不能太远。
许宁接到短信就不顾上着课,请假出了教室,跑出校园打车追来,一路上都在想怎么和安凌说,说他还是想要在离开前见一眼安凌,他一定乖乖的,耐心等他回来,和他说即使想他也绝对不会闹他,绝对不会耽误他的考试。
他下车以后在偌大火车站里不知道转了多久,着急不得了,像一只被火烧着的鱼,恨不得燃尽身边的空气才能呼吸。好不容易在安检口隐约看见了安凌的身影,大步冲过来,想要叫出安凌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的嗓子被安凌的笑容卡的死死的,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才发现好像只有自己担心即将要分开的两三个月,而另外一个人可能一点也不在意这分别,甚至有所期待,期待接下来的,到处都是明媚可爱的女孩子的日子。
他站起身,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大口喘气的冲动,他眼里是他不曾注意掩饰不住的难过和哀伤,明明已经不知所措到极点,还是保持自己一贯的样子想好好的面对严舒,他摆摆手,对着严舒露出一个极为陌生的微笑,轻声说,你们一路平安,注意安全,考个好成绩。声音轻到自己都听不清,才转过身,用比平常紊乱很多的脚步声离开这个地方。他第一次后悔自己如此冲动,让自己如此难堪。走廊里他的周围是嘈杂的人群,可他的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一片死寂。
严舒看着满心期待欢喜奔着这里来的许宁,受伤挺直肩膀离开这里的背影,听到安凌在楼梯上喊他,“干什么呢,快点啊。”才晃过神,他觉得自己一开始觉得安凌捡了个宝贝的想法真是难为了许宁,而他后来觉得安凌会伤了许宁的想法真是太正确了,正确的不能在正确,以至于他一个理科生,体育生都会在风声萧萧的秋天突然感慨万千,有一种伤春悲秋的矫情情绪。
直到他和安凌上了火车,严舒也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安凌,许宁来过了,他躺在卧铺车箱的上床,低下头看下面安凌被手机屏幕照亮的半张脸,也是不开心,他们旁边是一起的队友,早已经呼呼睡过去了,那应该才是体育生的正常打开方式,吃饱喝饱了就睡觉,该打球的时候打球,该打架的时候打架,没有那么多零碎又糟心的情绪。他突然从床上下来,拍了拍安凌的大腿,叫他坐起来,坐到他身边。
“想给许宁发信息么?”严舒瞟了眼安凌的手机界面,还是许宁的那条简短信息,和许宁的人一样,外表都是孤高冷傲不可接近的,叫你总是能感觉到他不自觉划出的和你的界限。
“严舒,许宁现在的成绩,最好的院校和最次的院校,你知道是什么么?”
“之前考试许宁没参加,也不知道成绩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估计也差不了。”严舒转过头,看安凌在车厢里看不清表情的脸,“你担心什么,他考的好还是不好?”
“他那套卷子在我旁边写的,四套卷子,750分的卷子,三个多小时,之后我问了他班同学,老师打了677。”安凌有点后悔自己没当面和许宁说清楚自己出来考试的事情,许宁没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考试,估计也不知道特长生的录取事项,心里可能比自己更慌。可安凌一看见许宁那张素净矜贵的脸蛋,就想着以后也不能委屈他,他学习不好,就体育好一点,可是体育生那么多,他根本不敢打包票一定能考上和许宁近的学校的体育学校,他说不出口,说不出自己有多想以后和他继续在一块念书,在不拖累许宁的情况下,和许宁在一起。就只能躲避这件事情,闭口不谈。可他不知道这样的躲躲闪闪更让人心里无底,像是漏了一个大洞,呼呼地往心里吹着寒彻人的冷风。
严舒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以为安凌是腻了,才躲着许宁,可他却是因为想和许宁更长时间而烦躁担忧,“要是高考正常发挥的话,基本上那几所重本都没问题了。”严舒他们已经拿到了省里最好学校的特长录取通知书,本省的考生基本上文化课都没问题,可是省里的那所学校对许宁来讲,大概会是E志愿,押底的选择,而且多半不会有什么用的。
安凌无意识转着手机,他突然想起他爸知道他早恋修理他的时候,说他根本不懂什么叫谈恋爱,谈个屁,屁大的孩子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他当时不以为然,而现在,遇到许宁以后,他突然明白了这次恋情和之前的不同。他开始想要未来,他突然好像知道了什么是恋爱,不仅有相处时候的缠绵热情,留恋不舍,还有关于未来的期许忐忑,以及突如其来的责任的重量,他遇到了那个让他想把全部最好的东西拿到他眼前的那个人,心底里不想要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许宁有时候会忽然忘了安凌走的那天发生的事情,他落寞地离开火车站,在外面站着发呆,一阵风吹过来,因为一直憋着跑过去的急促气息被风打散,开始不停地咳嗽,咳得像是要了命。
安凌离开以后,每天会给他两三条信息,说自己今天去了那个学校,吃了什么,几点睡觉说晚安。有时候会给他打电话,但是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轻浮了,不会在电话里说些教许宁面红耳热的话,不会诱惑着许宁说喜不喜欢他,只会关心许宁的生活学习,偶尔问问许宁的父母。许宁有种感觉,他觉得安凌好像一下子因为去了外地而变得异常懂事和冷漠,变得更加成熟,像许宁之前幻想的那样,一夜之间,抽开了枝芽,变得稳重而可以依靠,变成一个充满了男人气息的优质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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