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玫瑰 (0586)

　　我从仆人手中接过轮椅，推着他慢慢走。他的腿上盖了厚厚的毯子，上半身穿着整齐的西装，最外面是皮毛大衣。他坐在轮椅上，腰背都是挺直的。
　　“你不愿意做我的私人医生？”他问我。
　　“也不是……”我不好意思地说。
　　“你有什么顾虑吗？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意，你也知道了我的，我希望能同你在一起。”他说。
　　他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的脸上又开始发烫了。
　　“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我说。
　　“你在担心什么？”他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担心的东西很多，我们的恋情终究是不被接受的，而他还是一个伯爵，他有荣誉有名声，他也不是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
　　“嘉林已经有未婚妻了，等她有了儿子，我就有了继承人。等他出生，我就辞去这个爵位，带你离开这里。说错了，我看不见，是你带我离开这里才对。”他说着就轻笑出声。
　　“你真的喜欢我？”我还是觉得不确定。
　　“是的。我喜欢你。”他回答。
　　“你长成了我喜欢的样子。”他说。
　　“那你应该喜欢我母亲才对。”我提醒他。
　　“你确实和你母亲长得很像，但你们的气质不一样。我喜欢你的活力和鲜活。你是有很多缺点，比如懒散，比如不会照顾自己，但我觉得这样的你才是你，你就应该是这样子被人照顾的才对。”
　　“别把我说得那么没用啊！”我详怒。
　　“在法国，你发烧了，我照顾了你一整夜。你的脸烧红了，眉头皱着，脸上的表情很无助，很让人心疼。我用手试你的额头温度时，你抓住我的手不放，很依赖的样子。那时候的情景很触动我，我突然很想就那么让你依赖我，由我来照顾你一辈子。我的责任心很强，有些追求完美，总会有强硬的时候，我也担心你会接受不了。”他用很温柔的语调说，“但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把你留在我身边，就算我们得不到祝福和支持，还要一辈子瞒着这件事。”
　　“埃里克先生……”我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鼻子酸酸的，呼吸都不是那么顺畅了。
　　“那天你喝醉了，我亲了你。你把那个当做是梦了吧。昨晚也是……”他低笑出声，“你喝醉了就会想睡，如果醒着也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这样的你倒是大胆了一些。”
　　“埃里克先生！”
　　“嗯，我在。战争的时候……你还真是过分，从来不打听我的消息，我可是知道你所有事情呢。”
　　“我每天都在想你。”我连忙说，“我只是不敢。”
　　“嗯。没关系，我知道就好。”他安慰我。
　　我突然很后悔，因为自己的懦弱。我不知道那时候的他也在记挂我，如果我经常打听他的消息，或者托人给他带话，会不会在那时候给他多一点安慰？我的行为会不会在那时候伤到了他的心？
　　“我不确定你对我的感情，你没有打听过我的消息，倒让我放心。我以为你不喜欢我，这样如果我受伤、甚至死亡，就不会让你太伤心了，我也不会因为牵挂而束手束脚。当我最后真的受伤时，我却拼命地想活下来，任性地希望你爱我。你来了之后我才敢确定我们是相爱的，你陪着我的那几天真的让我非常快乐。我不想要没有回应的爱了，所以答应我，留下来好吗？”
　　我站在那里，说不上话。埃里克先生的话像是狠狠地撞了我的胸口，让我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你在哭吗？”他问我。
　　“我没有！”我慌乱回答，手反射性地摸上脸，发现确实湿了。
　　“别哭，别哭亲爱的。”他摸索着来寻我的手，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在他的轮椅旁半蹲下来，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他轻柔地拍打着我的背，无声地安慰我。
　　我答应了做他的私人医生，在他的庄园住了下来。
　　每天，我为他按摩腿部，扶着他练习走路，休息时则和他一起在书房晒太阳，我为他念书。
　　天气回暖的时候我去了一趟法国，那幢我和父母住过的、之后被埃里克先生买下的房子也遭受过炮火的摧残。那一片地区都在重新建设。我没看到完好的建筑，但我看到了断墙上爬上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五月份，唐纳和他的未婚妻举行了婚礼。婚礼上用于装饰的都是埃里克先生的玫瑰。妩媚的红色玫瑰和娇嫩的粉色玫瑰点缀着庄园的每个角落。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心的笑容。经过战争考验的爱情有着战火也摧毁不了的坚固忠贞，更显珍贵。熬过了令人担忧的等待，剩下的就成了甜蜜。
　　玛莎的儿子当了花童。他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少年，大眼睛很有灵气。他以后也将是一个大庄园的继承人，所以他现在就在让自己变得老成，不让妈妈为他担心。
　　婚礼结束后，我们回到埃里克先生的庄园。埃里克先生带我去了玫瑰园，带我看他种的玫瑰。火红的玫瑰热情地绽放着。
　　“这些，就是我送给你的玫瑰。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会在我生日时送我蓝色的玫瑰，但没有那个机会，所以就换我送你玫瑰吧，虽然今天不是你的生日。红玫瑰和你的肤色很般配。希望你喜欢。”他说。
　　“谢谢。”我看着一园子的玫瑰，心里暖暖的。
　　六月份的时候，嘉林也结婚了。差不多的时候，露西接受了追求者的求婚，两个家庭开始商量结婚的日期了。
　　我和埃里克先生太过于形影不离，我有些担心，但埃里克先生却似乎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埃里克先生开始教他的妹婿一些关于庄园各方面事项的处理方式，待他很真诚。十月份的时候，嘉林怀孕了。得知消息的那天晚上，埃里克先生把嘉林叫去了书房，两人进行了长达两小时的谈话。他时候没有告诉我他们谈了什么，但我大致能猜到他已经把我们的事告诉了妹妹。
　　“以后，我们会怎么样？”我照常在仆人离开后通过连接两个房间的小门走进埃里克先生的房间，躺到他的床上，由他搂住我后问。我们每晚都这样一起睡，第二天早上在仆人来之前我会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回自己的床，再等着有人来叫醒我。
　　“私奔吧，像你母亲那样？”他说。
　　“私奔？这可不是好人家的做法。”我说。
　　“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两个人过日子。或者就环游世界，哪里漂亮就在哪里住一段时间。我不在乎别人会怎么评论我们，我之前的三十多年人生交给了我的家族，我的国家，接下来的几十年我只想交给你。”他说。
　　“嘿，你的责任感呢？”我笑他，心里却感动地一塌糊涂。
　　“你就是我的责任。我只要对你负责就好了。”他笑着说。
　　“一声不吭地就走？”
　　“不，就告诉别人我们去散心。不回来了的那种。”
　　“听起来挺酷的。”我说。
　　“你喜欢就好。”
　　“那要带什么？”
　　“带钱就好。”他说。
　　“那你可要早点学会走路。”我打趣他。他现在能够慢慢走了，虽然很快会累。
　　“那可要你好好教啊。”
　　我们交换一个亲吻后才睡。
　　十个月过得太快，也许是因为我们在一起，每一天都是快乐的，才觉得时间过得尤其快。嘉林马上就要生产了。我和埃里克先生还有她的丈夫在产房外面等待。
　　我想起了以前玛莎生孩子时的场景，我和伯爵夫妇还有玛莎的丈夫也是这样在产房外焦急地等。但现在，除了期望母子平安，我和埃里克先生还有不一样的期待。
　　生产很顺利，护士出来后，告诉我们母子平安——生的是一个健康的男孩子。
　　嘉林的丈夫高兴地几乎跳了起来，我也觉得高兴，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手上都是汗。埃里克先生摸到了我的手，用手指在我的手心划了几下。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慢慢地在我摊开的手上写下：我爱你。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