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 (春杉)

　　郑远良沉默不语。
　　又来。用沉默摆平一切难道是郑远良的杀手锏吗？程赞宇扭头看着车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脸，真是写满了纠结。
　　然而没等他纠结太久，就发现郑远良没有往家开。
　　“你这是要去哪儿？”程赞宇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
　　又吊人胃口。程赞宇干脆不再问，扭头装作专心看窗外景色的样子。渐渐的，他有点意识到这可能是去哪儿了。
　　“你要带我去二中？”
　　“嗯。”
　　“你怎么知道我高中读的二中？”
　　“你说过。”
　　“诶？我什么时候说的？”程赞宇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失忆过，郑远良说的事，他都不记得了。
　　这时，车子开到了学校门口，又往前开了一段儿，隔着铁栅能看到学校的操场。因为已经放寒假的缘故，校园里很冷清。
　　“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一发现是老乡，你就聊到了你的中学。”郑远良说。
　　“哦，干嘛突然说起这个啊？”程赞宇很疑惑。
　　“其实，我也在这里读过书，只不过高二的时候转学了。”
　　“哦。”程赞宇并没有听郑远良提过，而且既然只读了一年多，不提也很正常。
　　郑远良扭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我高中的时候，就见过你。”
　　

　　☆、第 17 章

　　“啊？”程赞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高中时代就是个小透明，沉默不爱说话，成绩不上不下，多亏了高考超常发挥，才能和郑远良考到同一所学校去。
　　“可是，我怎么对你一点儿印象都没有？”程赞宇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高中时代哪里出现过郑远良。
　　“有一次体育课，看到你打羽毛球。”郑远良说。
　　“啊？是嘛，这你都记得啊。”程赞宇记得高中的时候也就打过那么一两回，自己都没什么印象，竟然被人给记住了。
　　“嗯，你接球的时候，往前跑，脸朝下扑到了前面的沙坑里。”郑远良笑了一下， “当时觉得你可真逗。”
　　“啊？？”这么丢人的事，他还是有点印象的，当年的操场可不像现在还有橡胶跑道，哪儿哪儿都是土，也没有球网，他和同学就把跳远的沙坑当分界线，站在沙坑两端打，他一个不小心就栽到沙坑里了，啃了一嘴沙子。当时旁边看着的人都笑成傻逼了，这群傻逼里有郑远良？
　　“我当时在篮球场，离你有些距离，不在你旁边。”郑远良解释道。
　　“你从那时就喜欢我了？”
　　“怎么可能，只是印象挺深的，后来大学咱俩竟然同一个寝室，觉得很有缘分。”
　　“哦~”
　　“赞宇，认真考虑一下，别那么急着拒绝。”
　　程赞宇看向郑远良，他眼里闪着光，看起来很真诚。
　　程赞宇看着那双眼睛，沉默着点点头。
　　好在开始新年假期了，可以好好儿地躲在家里思考，然而程妈妈怎么可能看着程赞宇整天发呆呢。
　　“你谈恋爱了？”程妈妈问。
　　“没啊！”程赞宇赶紧否认，这也确实是事实。
　　“哦~”程妈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
　　程赞宇赶紧摇摇头，想把精神专注于手里择着的那把韭菜，偷眼看了看正在和面的老妈，小心翼翼地问：“呃，妈，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程妈妈眼皮也没抬一下。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以后都不打算结婚，你们会怎么样？”
　　程妈妈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他说：“我们会怎么样？你说呢？”
　　程赞宇一看那表情，顿时不想再谈了，赶紧说：“啊不会的不会的。”
　　“赞宇，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真不打算结婚。”
　　程赞宇差点就脱口而出自己喜欢男人了，又一想这大年三十的就别找不痛快了，说道：“没没没，妈你别瞎想，怎么可能呢。”
　　程妈妈这才低下头继续和面，俩人谁也没再提这个话题。
　　程赞宇突然想，不知道郑远良现在在干嘛，和谁一起过年？他会包饺子吗？如果一个人的话，大概会很寂寞吧，上次也忘了问问他过年是不是去父母那。
　　“哥，你怎么没邀请阿远哥来咱家过年？”赞跃突然跑过来问。
　　程赞宇一惊，他真怀疑自己脑壳儿是透明的。
　　“他大概去父母那儿了吧。”
　　“我早就问过他，他说今年不去父母那。”
　　“哦。”
　　“你们在说谁呀？”程妈妈问。
　　“就是上次送我回家的那个哥哥，是我哥的上司兼邻居。”赞跃抢着说。
　　程妈妈又问：“是吗？他不和父母一起过年？”
　　“他父母在国外，他说太忙了不打算出国，所以一个人过年。”
　　“那赞宇你邀请人家来咱们家啊，自己过年多冷清，正好趁这个机会亲近亲近领导。”程妈妈说道。
　　“哎呀不用不用，他肯定不来。”
　　“你不问问怎么知道？”赞跃道。
　　程赞宇无奈地看了看那煽风点火的母子俩，掏出了手机。
　　郑远良进门的时候，提了好些礼品，程赞宇的爸妈忙前忙后地款待。程赞宇本来没想到郑远良会真的来，现在后悔打那通电话也晚了。
　　赞跃高兴坏了，郑远良一进门就拖着他要他陪自己打游戏。程赞宇就纳闷了，他干嘛有自己这个亲哥不要，非要让个外人陪。有机会一定得搞明白郑远良是怎么把赞跃收买的。
　　晚上吃完饺子，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聊天等着看春晚。窗外时不时爆起一阵烟花。
　　郑远良起身打算告辞：“谢谢伯父伯母的款待，我就不打搅了，先回去了。”
　　程妈妈赶忙留道：“哎呀，不用这么客气，今晚就住下吧，家里也有房间。”
　　不等郑远良说话，赞跃也跑过来搂住了郑远良隔壁：“阿远哥你就留下吧，回去一个人多无聊。”
　　郑远良其实早就习惯了，他抬眼看了看程赞宇，对方却把眼神移开了，但是仅仅那一刹那的对视，郑远良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好吧，那给您添麻烦了。”
　　郑远良被安排睡在程赞宇的房间，程赞宇搬去和赞跃睡了。这样也挺好，程赞宇想，省得发生些不该发生的事。
　　第二天一早，郑远良吃了早饭就告辞了，程赞宇倒是有些落寞，还以为他会多留一会儿。
　　接下来的几天假期，程赞宇跟着家人串了串亲戚，没事儿翻两页书，很快假期就结束了。
　　本来他是很忐忑再见到郑远良的，他怕他问他答案。奇怪的是，郑远良似乎突然之间疏远了许多，俩人在公司偶尔碰到，也是淡淡打个招呼，既没有了开始时的阴阳怪气，也没了之前的隐约暧昧。
　　这是怎么回事？
　　程赞宇突然有些不适应。想起来，之前一直是郑远良主动接近自己，而自己从来都是躲避和抗拒的，就好像两人之间一直在对抗，对方主动而自己防御，突然之间，对方把力道撤走了，自己的防御便扑了空，心里空落落的。
　　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放低身段上赶着追自己，还一直被拒绝，大概，厌倦了吧。
　　年初不算太忙，程赞宇下了班，决定出去散散心。他去了方芳的学校，但是方芳去外市参加学术研讨会了，他只是想在校园里走走，看着来往的男女学生，至少还能感受些青春的恣意和活力。
　　篮球场的旁边有一小排店铺，买奶茶和各种小吃。他就坐在店外的椅子上，看几个男生打篮球。
　　一声软糯的猫叫突然从脚下传了过来。他低头，看到一只白底灰花的小猫在自己脚下。
　　“诶？你从哪儿来的啊？”
　　小猫当然不会回答，只是喵喵叫着，看样子是饿了。
　　“老板，这是你家的猫？”
　　围着围裙的胖老板过来瞅了一眼，说：“不是，我们家不养宠物，学校里这种流浪猫流浪狗多的是，大概是学生们养的，不喜欢又扔了。”
　　“哦，是嘛？”程赞宇低头看着那小家伙，身上确实有点脏，“好可怜啊，要不你跟我回家？”
　　“喵喵~”小猫又叫了两声，像是在答应。
　　程赞宇开心得不行，更喜欢这只小东西了。他把它抱在怀里带回了家。
　　给它洗了澡，又买了猫砂和猫粮。小猫吃饱喝足，身上洗的香香的，自己坐到窗前梳理毛发。程赞宇觉得可爱，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小家伙高冷地看了他一样，扭头跳下窗台，跳到沙发上窝成了一团。
　　“嘿，把你伺候好了就变大爷了哈？”程赞宇无奈，他没养过宠物，大概猫这种动物就是这样的？
　　突然想起来，小家伙还没名字呢。
　　叫你什么好呢？
　　程赞宇看着沙发上那团毛绒绒的一小坨，突然有了个想法。
　　“就叫你远远了哈，乖。”他又摸了摸小猫的头，小猫尖尖的耳朵抖了抖。
　　以前是程赞宇躲郑远良，生怕下班路上碰见他，现在可好，不用躲，哪怕是想碰都碰不着，程赞宇几乎要怀疑他是在躲着自己了。但毕竟当初是自己一直固执地抗拒对方的，现在也拉不下脸来去问个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