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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大教堂的倒掉 (萍翳)


  袁一寰说:“明天放假。”
  马萧萧说:“对啊,明天放假。”
  袁一寰转身把他拎起来,扔到床上。
  袁一寰今天有点反常,只顾着自己弄。马萧萧也只好自己动手,弄到一半,被他抓住手,按在枕头上,把纸巾丢了,喘着气咬他耳垂。
  马萧萧胀得难受,问他:“怎么了?”
  袁一寰不答,马萧萧伸手往下,又被他扳住。
  马萧萧说:“你是不是想……用嘴?”
  袁一寰俯身往下,马萧萧一把架住他肩膀。袁一寰停住,只好又吻他,已经射过一次,带着点疲惫的温柔。马萧萧有点心软,伸手摸到他的耳廓,袁一寰睁眼,蹭他鼻梁,说:“难不难受?”
  马萧萧说:“你来吧。”
  袁一寰握他下面,马萧萧扳开他手,“不是……”
  袁一寰抬手,把阅读灯调亮了一点,认真看他,“怎么?”
  马萧萧不敢看他的眼睛,翻身趴下,“你来吧……”
  袁一寰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马萧萧充血的下身压在床单上,强忍着不舒服,说:“不试怎么知道……”
  袁一寰没说话,去开床头柜下格的抽屉。
  马萧萧:“日你妈批……”
  原来都准备好了。
  马萧萧的手指在枕头旁边收紧,一点,一点,握成拳,指节发白。
  袁一寰吻他肩,揉他后腰。马萧萧死死咬住嘴唇。袁一寰按住他腹部,“放松点……”
  扩到三根手指,然后一下子进去。马萧萧溢出一声痛喊。
  袁一寰俯身抱住他,替他擦眼角的泪。马萧萧反手搂住他脖子,说了一句什么。袁一寰没听清,喘息着低头到他耳边。马萧萧却不再说话,后背贴紧了他胸膛。
  在跳。
  身体里有东西在跳,心在跳。我们的心。
  蓝天。白云。绿草。森林。有什么东西在轰鸣,巨轮滚滚,雷霆乍惊。
  装满生姜的卡车,车轮卷进了一块黑白分明的东西。幻化成巨大的毛皮地毯。另一头有灯,原地旋转,像重晶石裹着白铁矿,折射着光,突然由一盏变成两盏,拼命地旋转,发出尖利的呼啸声,一路远去。
  脸上是湿的,眼泪,擦也擦不干净。女人在哭。篮球撞得地面咚咚作响。什么尖锐的东西掉在地上,指着另一个方向。
  凭空出现的窗户轰然打开,巨大的石头建筑拔地而起,轰隆隆直冲上天。漫天飞花,织成密不透风的网络。
  彩色玻璃窗像眼睛在眨。圣徒的脸都是长者,走马灯一样飞转。
  马萧萧低头,下巴撞到了自己的膝盖。
  他们都在微笑,与他握手。他不知道怎样用力,似乎只能朝着自己的方向。
  石头凹凸粗糙,二十四种颜色,原始的美。温润的潮气混着青苔味道铺天盖地而来,他伸手触到脚下,一样的质地。
  他手脚并用,站不起来。很疼,腰很疼,好像哪里都疼,一突一突地疼。
  哪里都疼,疼是不是就不成为疼了。他们也疼吗。
  我不可能知道。
  地下有什么东西在跳。
  我的心也在跳。
  他慢慢地抚摸地面,终于仿佛灵犀,抚上了自己的胸口,慢慢站起来。
  轰然崩塌。
  马萧萧浑身一抖,爆发出一阵哭泣。
  袁一寰跳起来开灯,慌忙问:“怎么了?”
  马萧萧满脸是泪。袁一寰去床头摸眼镜戴上,掀开被子:“怎么了?”
  马萧萧摇头。袁一寰俯身去抱他,“不舒服?刚才顶到了?”
  马萧萧摇头,想撑起身子,没成功,“没有,做了个梦。”
  袁一寰摸摸他额头,抽了纸巾给他擦眼泪,又去拧了条毛巾,等他情绪平稳下来,才关了灯,在黑暗中相偎着躺下。
  马萧萧问:“我经常做梦吗?”
  袁一寰说:“我啷个晓得?”
  马萧萧:“……”
  马萧萧又问:“我做梦经常有动静吗?”
  袁一寰说:“没有。”
  马萧萧说:“那就好。”
  袁一寰问:“你刚才做什么梦?”
  马萧萧不答,袁一寰就上上下下地摸他。
  马萧萧没办法,说:“大教堂倒掉了。”
  袁一寰抱紧他:“嗯。”
  

☆、尾声

    第一个回国的是黎音音,第二个是徐广,第三个是袁一寰。
  袁一寰走的那天,马萧萧没有去送他。
  袁一寰走的第二天,马萧萧收到了Tony Jiang的邮件。
  他去了加州读大学,做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咨询,一切都好。
  马萧萧去原先的房子逛了一圈。
  秋意还不明显,阳光洒在红砖小楼上,松鼠在树梢上轻盈地跳跃,一切都如他刚到达村的第一天。只是信箱标签上的名字已经换了。
  蒋元仁也搬走了。
  其实没有什么关系,每一个人都在我们之中。我随时可能遇见我自己。
  吕芳跟着外导去了南卡。Scott在考虑接不接一个北京的offer,桑妮调到了北京分部。Timothy对学生还是一如既往地亲切,短暂的憔悴过后,慢慢地恢复精神,但毕竟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
  一切又都不似他刚到达村的第一天。
  马萧萧绕着小区走了一圈,中心洗衣房附近的尿布和婴儿衣服还是一样多,想起Scott吐槽过的生育险,他笑着摇了摇头。
  “最近怎么样?”
  马萧萧一惊,他几乎要忘记,这个小区里还有一个认识他的人。
  Wens的胡子用一根小缎带俏皮地系成一束,“要不要来喝杯茶?”
  Wens的房间里有股樟木气味,无比怀旧。麻布沙发罩,茶具是很细的欧式白瓷,有一面挂满雕花小镜框的照片墙。
  膝盖一沉,马萧萧喉咙口一痒。Cat跃到他的膝头上,舔舔爪子,心安理得地卧好。
  马萧萧浑身僵硬,三条腿的狗一直在角落的地毯上窝着,睁开一只眼看看他,又闭上了。
  Wens不慌不忙地背对着他们往壶里沏热水,很上道地抬高了手臂。
  马萧萧控制住狂跳的心,伸手抚上了猫脑袋。
  什么也没有发生,Cat满意地眯起独眼,打起了呼噜。
  它喜欢你……我说过,只是需要时间……它们曾经属于我一个老朋友,好吧,我们年轻时是恋人……房子失火了,很遗憾,我们都太老了……我赶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它们,它们都非常勇敢……
  马萧萧在照片墙前停留了一会儿。
  有一张照片被火燎去了一角,上面是一个男孩。
  袁一寰走的第三天,是马萧萧的生日。
  他收到了一份最激动人心的礼物,SFN上将有他的一张展示海报。
  Timothy早早在实验室的留言板上画了一个蛋糕,他进门的时候,马萧萧在众人的鼓动下给了他一个拥抱。
  Timothy笑着说可惜没有室内礼花,随即蜷起手心,拍出砰砰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开始新的工作吧,所有的可能都在我们之中。
  Rachel咕哝了一句,真希望我能像他一样。
  马萧萧写邮件告诉了伍钰昆,伍钰昆的回复依然按部就班,最后附了一句:生日快乐,小伙子。
  马萧萧呆呆地盯着电脑看了半天。
  好吧,他再遇到什么事也不会惊讶了。
  马萧萧回国的那天,吕芳开车送他去机场。
  “我也想快点回国,我也想抱CEO的大腿。”吕芳一边开车一边感叹。
  桑妮在望京租了个两居,室友兼同事还没到位,满口答应收留马萧萧先住几天。
  “昨天桑妮还说,为什么是我先回国,不是著名美女翻译家芳姐。”
  吕芳差点双手撒方向盘,“你们背后就是这样吐槽我的吗?”
  马萧萧大惊失色,条件反射地伸手按住棒球帽。
  吕芳说:“快说,你们还背着我干了什么事?”
  马萧萧大囧:“哪里有?”
  红灯,吕芳缓缓停下:“我特么憋了好久了,再不问没时间了,你和Nathan怎么回事?”
  马萧萧再次大惊失色:“什么怎么回事?”
  吕芳说:“芳姐我是过来人,说你俩没擦枪走火,谁信?”
  马萧萧投降:“有是有……也不能怎么样啊。”
  吕芳说:“有都有了,什么不能怎么样?不是都在北京?”
  马萧萧说:“回去都是穷学生,毕业工作在哪里也没定。我家里的情况和他家也差太多了,是不能怎么样啊……”
  吕芳说:“那这叫分手了?”
  马萧萧挠头:“算吧。”
  吕芳回头往他脑袋上戳一指头:“算你个头啊!”
  飞机上,马萧萧拉开遮光板,下面不再是一片汹涌起伏的绿色,已经掺上了红和黄,却依然浓得化不开。
  像公路片的开场,道路笔直,看不见尽头。
  他努力贴着窗户望,想最后看一眼大教堂,没有成功,这才想起,他竟然没有大教堂合一张影。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它无处不在,又或者早已坍塌。
  吕芳刚才一直陪着他,办完登机,托运完行李,在安检口踮起脚尖抱了他一下,竟然哭了。有个黑人大姐安慰地问:这是你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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