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表妹一定很伤心吧,难怪你敢跟她说卖猫。”
一个本来挺励志的故事还没焐热便掉进现实冰窟,谢正衍作为听众也跟着瘪了精神,唏嘘一回,又郑重的向千帆商讨小猫的安置问题,说如果他表妹家实在养不起,他愿意收留。
“我现在一贫如洗,让我拿钱买肯定买不起,请你们看在它是一条命,发发善心,别为了一点钱把它往绝路上送。非要卖的话,我可以先打欠条,等以后有了钱再补给你们。”
“你认真的?那我们怎么把猫交给你?”
“我明天先转1000块到你财付通,等养到开春了再麻烦你们用托运送过来,记住一定要找那种专业的宠物托运公司,不正规的公司很不安全,到时白白害了它小命儿。”
谢正衍十分慎重的强调交代,不久发现千帆不吱声了,他“喂喂”的呼唤好几声,音量依次往上拔,正想这人是不是去上厕所了,手机里忽然钻出一串瓮声瓮气的笑,闷闷的钝钝的,像隔了一层厚棉被,谢正衍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千帆在用力捂嘴憋笑。
“喂,你干嘛笑呀,我又说错话了?”
问句抛过去立马凿开那一层遮盖引出喷泉般的大笑,千帆不知道有多开心,直笑到岔气也停不下来。
谢正衍直觉又踩中什么陷阱,瞪大眼睛喝问:“你又撒谎了对不对?!这次又有哪些话是假的?”
隔了几秒等不到自首,他气得换了只手握手机,用足以使天花板掉渣的怒吼训斥:“我不该问你哪些话是假的,其实你从头到尾就没一句真话对不对?那只猫根本不是你家的!”
他的愤怒很直观的传递到千帆耳朵里,坏笑的骗子终于收起得意,求和似的道歉:“对不起,我只想试探一下你有没有爱心,事实再次证明我们哑笛小朋友就是个菩萨心肠的小天使,以后说不定能当上联合国爱心基因会委员……”
“拉黑你!”
谢正衍果真变身成一只躁忿的猫,呲牙愤爪挂断电话,千帆想是怕他呕气,不到两分钟便发来消息。
“都说是玩笑啦,乖,不气,么么哒~”
哄小孩儿的语气,还首次使用了肉麻的亲昵字眼,谢正衍盯住那一排简单文字,发现自己竟能轻易脑补千帆本人说话的语气腔调,不禁吃惊:从何时起,他对这人的感觉已如此熟悉?
试着再代入一遍千帆的声音,他的心咚咚击鼓,跳得急促有力,跳得好像整栋楼都听得见。第一个被这声响惊吓的正是他本人,手机脱手落入棉被,随后身体也跟着五体投地的栽进那个造梦的土壤,可是却把梦的根茎——“睡意”完完整整丢在了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周毫无悬念的轮空了,为了不让编辑再闹心决定这篇文都不申榜了,就这样安安静静写到完,能追到平坑的读者都算十足的有缘人啦~谢谢~
第28章 破局
经过千帆拨乱反正,谢正衍为正确的三观浇上混凝土,打算以此为路障阻断情感歧途,在没有前景的孽缘里金盆洗手。
以他的胆识,筹备这一艰巨决策需要相当长时间,因此接下来的两天他以要去乡下探亲为由中止了与知乎君的约会,再次露面已是在对方回沈阳的头天晚上,地点是他住宿的酒店房间。
赴会时谢正衍携带两样重要道具:穷思竭虑两天打好的满满一肚子腹稿和知乎君赠送的西铁城电波表,前者用来拒绝,希望能把杀伤力降到最小,后者用来归还,以便换取一些理直气壮和体面。最终结果如何却是他翻肠搅肚仍不得其解的,那个充满变数的未知令他胆怯,仿佛潜游在深不可测的海底隧道中,氧气瓶已快耗空,出口还莫可寻踪,但只能不停向前,克服恐惧去寻那玄之又玄的一线生机。
敲开隐藏吉凶的房门,知乎君的笑脸一如前日,风和天青的,像一头不知豺狼屠刀为何物的纯洁羔羊。谢正衍猜他肯定不知道自己此番前来的用意,尚未开口,负罪感已迫不及待拿他的良心打牙祭,在上面啃出一个个深深浅浅的缺口。
“小笛你这两天在亲戚家玩得开心吗?他们对你好不好?”
知乎君递给他一杯热水后便坐在他对面关问近况,自从听谢正衍自陈身世,他像是把谢家所有人都当成了假想敌,戒心重重的生怕他们为难他可怜的意中人。谢正衍不惯撒谎,一张脸好似打了催熟剂的葡萄,看看紫胀,匆匆扯个幌子后开始转移注意力,瞧着满床的土特产问:“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啊,准备带回去送人”
知乎君笑着点头:“我妈叫我给表弟表妹们带点礼物,我这两天随处转了转,买了些糖果零食,好像有点多了,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拿回去吃。”
他抓起几包巧克力要往谢正衍背包里塞,谢正衍赶忙阻挡。
“不行,这是你给弟弟妹妹们买的,我怎么能要!”
“放心,他们都有份,这么多我一个人提着怪沉的,你不是喜欢吃甜食吗,就帮我减点负嘛。”
知乎君不由分说塞完巧克力,又继续往包里装了几袋糖果,直到把背包填成一个鼓鼓囊囊的炸药包。谢正衍见他装进去的零食比其他剩下的高档得多,八成是专门为他买的,不过借个由头逼他接受,更要命的是,那些食物将手表盒埋在了背包最底层,要想挖出来还得费一番周折,也不晓得知乎君是不是故意如此,定要让他把“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全占齐了。
他正对着那足以炸碉堡的背包蹙眉,知乎君又添了些火药过来,这火药男女通吃无坚不摧,甚至能使瞎子开眼小鬼推磨,学名纸币,别称钞票。
“小知,你干嘛给我这个呀?”
看到知乎君捏在手里的一沓“毛爷爷”,谢正衍眼色突变,太阳穴像按了弹簧跳得几乎飞离脑袋。
知乎君的微笑早放在蜜糖里浸过,裹着一层金色的甜味,急着献出来取悦嗜甜的心上人:“小笛,我明天就走了,很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下,这10000块你先拿着,有事也好应应急。”
他说话就要把钱塞他背包外兜里,谢正衍死活不肯,抢先把包藏到身后,峭急叫嚷:“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要你的钱?!你这是瞧不起我吗?”
他的嗓音裂开一条缝,在高处发出嘤嘤嗡嗡的回声,刺疼双方的耳膜。
知乎君见他动怒也是害慌,跟着他站起身,右手向前悬空,似乎想在辩解时拉住他。
“小笛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一丁点轻视你的意思,我就是太心疼你了,前天听你讲了那些事,我难受得一连两晚睡不着觉。想到你这么好的人居然受这种罪就觉得老天爷真不公平。我以前以为你可能舍不得上海的家人才想放弃公务员考试来这边陪你,可是现在我想我应该改变计划了,你家里人待你这么坏,你大可以不和他们来往。跟我去沈阳吧,我回去就把房子装好,再跟我爸妈出柜,往后咱俩一块儿过,我会尽我所能疼爱你的。”
他虔诚得如一名殉道者,急于找到献祭自己的十字架,看在谢正衍眼里却是个中了情蛊的疯子,怀里揣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种。他恂惧的后移两步,被一面冷墙架住,又被趁乱入侵的惶急窃走所有腹稿,而失去主张的大脑已担不起即兴创作的重任,勉强发出笨拙虚弱的抗议。
“我看你简直糊涂了,快醒醒,这样太不正常!”
知乎君尚不能领悟他的真实心情,先入为主的当成逃避和顾虑,便再往真诚的炉膛里投掷燃料,亟待练出真金。
“小笛,我知道口说无凭,你可能觉得我自不量力。是啊,我现在还在念书,能力很有限,比如这10000块,只能算杯水车薪,远不够解你的困难换你的信任。我也压根没想过靠它来打动你,就是一点点微薄的心意而已。你可以怀疑我,也可以设定时限考验我,我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对你的爱!”
“行了,别再说胡话了,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好,让你这么着迷,你一定是把自己的幻想错加在我身上,否则不会失常!”
谢正衍一失手就将知乎君的冷静割开一条大口子,又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听他爆发出震颤窗棂的吼叫。
“我没失常!”
激动的男人箭步上前,狩猎似的抓住他的臂膀按向墙壁,粘稠的阴冷穿透衣物直抵背心,他瞬间觉得自己像被按在砧板上等待刮鳞剖腹的鱼,双眼失去神采。
知乎君目光火热,烧出一片压抑的疼痛,紧紧注视他片刻,隐忍低诉:“小笛,我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喜欢你,你温柔细心又善良懂事,都说网络是释放恶意的最佳场所,很多人仗着别人不认识自己,随处嚼舌根翻是非,网配圈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两面三刀的家伙,我混圈五年遇到过无数,真的特别鄙视他们。可是你不一样,你真实不说谎,对喜欢的人热诚体贴,也从不在背后中伤他人,跟你相处我觉得很安心。”
他的眼神仿如两枚温柔的图钉,牢牢钉住谢正衍,把他从退路逼到了断崖上,面对如此信任自己的人,更难抽出那把断水的利刃。
“小知,你错了,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也有很多阴暗的想法,只不过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