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正衍听得咋舌,怀疑这人是不是甄嬛附体,不然哪儿来这么多鬼心眼。
“千帆大大,我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你有误会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会现场解释。”
“还真要我明说呀。”
通话器里传出悉悉窣窣的织物摩擦声,千帆像是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声音也明快几分。这可不是好兆头,他一来劲,听者的小心灵就要受摧残了。
“我很清楚你找我的动机,因为我给你的印象是为人古怪性格阴险嘴巴狠毒,你见我在洋葱面前说你的好话,搞不清我的棋路,生怕我放长线埋雷祸害你,所以本着委曲求全的心理主动向我讨饶求和,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了。”
这些话可以概括成12个字“老子英明神武,小儿休想骗我”。谢正衍不得不认输,现出如假包换的可怜相,苦闷质问:“大大,我知道玩不过你,如果不能和解,你预备怎么整我?”
千帆悠闲的叹了口气,回答:“暂时没想好。”
“啊~”
谢正衍深深耷下脑袋,正想收拾包袱躲得远远的,又听那冤星发话:“劝你别动退剧的念头,你也知道小人的报复心很持久,不乖乖等待判决,我会相应增加惩罚的。”
“你、你干嘛这么针对我!”
“搞错了吧,每次都是你主动惹我,还用连续双删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我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你咯。”
千帆稳操胜券的诙谐恐吓,俨然姿态雍容的蜘蛛吓唬落入粘网的小飞蚊。谢正衍悔恨交加,使劲捶打枕头,不敢再跟无赖搭腔。
听他唉声叹气,千帆好像很开心,网开一面道:“你也不用太害怕,我们只在二次元认识,又不会真的吃了你。你只要答应帮我做事,我就不找你麻烦。”
“什么事?”
谢正衍既急迫又畏惧,怕他狮子大开口。
“我刚入中抓,想多了解这里的动态消息,你以后每隔两天来跟我汇报一下圈子里的见闻,我事无巨细都要知道,尤其是与士大夫们有关的。”
谢正衍闻言惶惑,小心询问原因,千帆道貌岸然解释:“我小时候梦想成为特工,从小就爱搜集情报,走到哪里八卦业务就做到哪里,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很感兴趣。”
谢正衍要是信他鬼话就白活了二十一年,嘀咕:“那你还不如去做狗仔,娱乐圈的八卦要多少有多少,小小的网配圈有什么意思。”
千帆哼笑:“凡事要从小做起,网配圈就是迷你的娱乐圈,我先在这里小试拳脚,等将来再大展宏图。而且你也知道我很想红嘛,可是摊上这把老痰嗓,想靠配音出头是没有戏的,以后能混个中抓八卦界的终身成就奖也不错。”
“搞这些被人发现会死得很惨……”
“小心点就没事了,除非被熟人出卖,现在我身边的熟人就只有你一个。”
“我、我不会出卖你!”
“呵呵,其实你可以试试,说不定会发生更有趣的事。”
千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极考验人的辨识和定力,谢正衍怀疑他的脑袋连接着宇宙深渊里的虫洞,没有爱因斯坦的智慧,贸然接触真的会被搞疯掉,努力装出恭顺听从的模样达成协议,道别后关闭手机,劣倦罢极的倒向被褥。
第17章 目遇成情(1)
连续两天睡眠不足,遵守生理规律的黑眼圈兢兢业业爬上他的眼眶,早上哈欠连天的挤公车上班,中途接到老板电话,命他去常熟路一家客户公司取资料。他下车,又哈欠连天的挤另一趟公车去往目的地,倒霉的是,那边的负责人外出了,他傻等两小时才拿到资料,走回大街上,退休干部似的秋阳正在头顶骂骂咧咧发脾气,晒着像被打耳光,他不想受体罚,拐进康平路浓茂的树荫里,借散步舒展坐得酸麻的筋肉。
这里是最能体现上海小资气息的街道之一,有不少租界时期遗留下来的巴洛克风格的花园住宅,如今这些旧宅大多被改装成高级餐厅和咖啡馆,是有钱观光客和商业会晤的好场所。
谢正衍顺着别墅围墙溜达,目光蝴蝶穿花的越过店铺橱窗,忽然,一扇宽敞的落地玻璃窗牢牢粘住蝶翼,不,准确的说是窗户里的一个花样人影吸引了蝴蝶,令他心甘情愿驻足凝神。
容川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同对面一老一少两个外国人交谈,老的那个满头华发气度尊容,很有富豪派头,年轻的棕色卷发,神态静默严谨,估计是老者的下属,谢正衍还看到容川身旁坐着他的助理李庆,料想他们正在和顾客谈业务,随后果见容川从李庆那里要来纸笔,伏案勾画。
他专心致志的表情真好看,眼睛里凝聚智慧的光,给人不容置疑的信赖感,大约过去五分钟,他停笔,将图纸交给老者过目,老者看后连连点头,露出满意笑容。那纸上画的估计是方案样本,谢正衍悠然神往,很想亲眼看看那样图,自从上次为“故梦”编写文案后,他搜遍瑞亨珠宝的官网,一件不落的仔细欣赏容川设计的作品,数次深深倾倒拜服。想来这位英华外发的设计师一出手必无凡品,这次不知又将创作出何等玲珑精致的奇珍。
不久后,他们似乎谈妥了,双方起身握手作别,老者和助手先行离去,容川李庆重又坐下,对着图纸研究商讨。谢正衍早该走了,可是他的影子在耍赖,紧紧拽住双腿不许他离开,眼睛更如逃兵,执拗的隔街凝睇,恨不得能飞进玻璃窗里去。
这状况很不恰当,但他理解身体各器官为何会叛变,谁让玻璃后面的人那么优秀?初见时只是歆羡那副好皮囊,后来见识到惊才绝艳的内涵便彻底五体投地,同样是父精母血养成的,若都是常鳞凡介也算公平,偏偏就有人出生富贵还钟灵毓秀尽善尽美,像这类人注定是除日月星辰外的第四种光源,让人不得不瞩目。
他这边贪看不足,终究要败露行藏,过了一会儿,李庆离座走开,容川顺手看看表,掷笔转向窗外,大概想借远眺放松双眼,目光流转间,马上捉住伫立在街对面的傻小子。相距不过十米,彼此形容一览无遗,谢正衍登时怔愕如受惊鸵鸟,而容川脸上只微微拂过一层波纹,短暂对视后又被他的呆瓜表情逗笑,接着收回视线整理桌上的图稿,应该打算离开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可谢正衍的思维齿轮涂了胶,思考速度降低到树懒水平,耗时十几秒也没能在去留问题上得出结论,大脑不发指令,四肢便无法运作,急得心脏这个管家婆跌足顿脚,敲得肋骨空空直响。
也许已经被当成死皮赖脸的偷窥者了,容川再次转头看他,换个人八成会对他的无礼举动忿然作色,这教养一流的贵公子情绪自控能力相当出众,至此尚未变脸,可含笑的眼神却俨然是动物园游客隔着铁栏观看抽风犯傻的蠢兽。
谢正衍窘蹴的惊出一层毛毛汗,胶滞的大脑恢复运转,赶紧埋头急走,竟瞎子般撞倒停放在路边的自行车阵,立刻有车主现身责怨,他慌张道歉,上前一辆一辆扶起重新排放整齐。
这一番忙乱该有多狼狈,真不愿让那个人看到,他羞臊着,不由自主回首,只见对街玻璃窗里已经空了,人面不住何处去,斑驳树影贴在他方才坐过的椅子上,轻轻擦拭痕迹。谢正衍怅然若失,目光久久留恋,悄悄在那窗户上描摹幻影。
其时已至正午,空中的退休老干部到底体力不济,正该抖擞精神时他却躲到云被里休眠,放浪的雨云趁机撒野,朝人间乱吐口水,大大小小的雨珠穿过枝桠叶缝砸醒谢正衍,他不经意的转动脖子,视野拓宽至对面咖啡店的入口,眼眶顷刻间扩张了三分之一。
容川正站在高大的巴西木盆栽旁,饶有兴致的观望他,很明显,刚才谢正衍的一连串痴汉举动都被他黄雀在后的尽数捕捉到了。
头顶一记炸雷,谢正衍最后一点镇定塌方,抱紧资料夹调头飞奔,仿佛被妖怪追赶的三岁小儿只顾逃命,丢不丢脸等以后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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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跑到华山路上,雨势密集,他这才担心起怀里的资料,打算找个屋檐避雨。忽见一辆黑色东风日产小轿车追过来,李庆在驾驶室里朝他大声招呼。
“这不是小谢老师吗?要去哪儿啊?”
谢正衍认为他不知道先前的事,谎称路过此地要赶着回公司。
“正好顺路,我送你吧。”
李庆大方的打开车门,谢正衍谦辞一回,见他确是真心助人,便恭敬不如从命的上了车。路上少不了寒暄闲谈,他仍压止不住对容川的兴趣,拐着弯向李庆打听。
“李哥,你也是出来办事的吗?”
“是,刚跟容总监出来谈了笔业务。”
“哦,那一定又是笔大项目啦,恭喜。”
“哈哈,也不算很大,其实是笔私人业务。”
“私人业务?”
“就是上次那个‘故梦’系列,去北京参展以后反响很轰动,有个挪威富商看了来找我们容总监。说那套首饰让他想起自己过世的中国太太,明年他唯一的孙女要嫁给一个华侨,到时准备举行中式婚礼。他想委托容总监设计一套风格相似的新娘首饰送给孙女,让她能在婚礼上佩戴。主要原料也由他自己提供,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玻璃种地王绿的无瑕疵翡翠,保守估计市价至少在两亿人民币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