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毒舌突破了谢正衍的想象极限,薄刃劈瓜似的把红的黑的一股脑全剖出来,谢正衍像被瞬间扒光衣服,浑身汗毛奓成细针,身体被气愤摇撼得哆嗦,吐出的字句都成了破碎的棉絮。
“你说我是为了红才接这个剧?”
“是啊,我觉得我的结论很准确,不过你不想承认也没关系。”
千帆一派喝茶闲聊的轻松,好像丝毫没察觉自己唇齿间含着淬毒的刀片。谢正衍知道自己若是去照镜子,一定能看到脸上即将破皮的血红和眼睛里被羞耻濡湿的水光。
手脚使不上劲,仿佛被逮住七寸的蛇,雠忿困于咽喉,自尊无力的摆尾。万难料到啊,这个人怎么能轻描淡写刺穿别人的死穴,又用温柔的声气说出比鸩毒还猛烈的话。
思维混乱,目光跟着短浅,他不管后果的挣扎自卫,向那坏蛋展露獠牙。
“我就是想红怎么了?我喜欢配音,想让更多人听到我的声音,当然要努力提升知名度。这种想法不独我有,相信也是很多前辈同辈后辈的共同心思,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圈子里一向以想红为耻啊,你还敢承认。”
“那只是少数人的惺惺作态,只有削尖脑袋还红不了的人才会对别人的努力恶语相向,比如你!”
“我没有恶语吧,就是说你想红而已。”
“你敢说你不想红?那为什么还抱作者大腿?不想配H就退组啊,有大把比你合适的人可以替换呢!见没见过登山者?想攀高就得低头弯腰,故作清高在乎仪态趁早闪边别挡了别人的道,更不配说三道四嘲笑人!”
千帆在他连番怒噪下表现出惊怪的样子:“哑笛大大,你这么嚣张,当心我去微博挂你哦。”
谢正衍豁出去了,拼命推高气势,也不怕回头摔个粉身碎骨。
“你去挂呀,就你那个只有58个粉还全靠僵尸号扎场的微博,挂得再起劲也没人会看,不如花钱买点水军艹转发,那样我还会感谢你帮我红!”
他骂完挂线,这次直接将毒舌男拖进黑名单,因过于光火扰乱生物钟,这一夜用尽方法也不能入睡,最后搂着福子坐在狭小的窗户前看月娘变妆,垂头丧气,直到晨曦破窗而入。
第16章 要挟
十、要挟
俗话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反之,如果当面撕破脸,又没有和解的可能,最好的选择就是从此江湖不见,免得添堵生怨。
谢正衍夜里做出决定,第二天午休时联系洋葱,准备通报退剧的决定。
“哑笛大大!你终于有空啦,上午看你扣扣一直设定成请勿打扰状态,我都不敢来找你!昨天真的太辛苦你了,我和胭脂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千帆大大那个人很难搞你是知道的,我平时跟他说话总会被他绕进去,所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劝他,结果你一出马就搞定了,早知道一开始就该拜托你的,还害编剧白白伤那么多脑筋,真的好对不起她。可是刚才跟她说起这件事她也很难相信,说哑笛大大那么温和的人居然能摆平千帆大大,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哈哈哈哈!”
小策划一现身就像吃了炫迈口香糖不停自说自话,傻是傻,却把来龙去脉兜了个底朝天,谢正衍看着与自己脑补截然不同的事件经过,不免产生愚人节提前到来的错觉,暂且收起原先打好的腹稿,改口探问:“千帆大大同意配字母戏了?”
“是啊,他还让编剧尽情开车,说就算要超速、玩特技都没问题!”
“……他的态度怎么转变得这么彻底。”
“都是你的功劳啊,他说昨晚跟你谈话以后他很认真的开展自我检讨,觉得不能因为他一个人拖全剧组后腿,还说做剧耗费了我们每个人的精力和心血,他要充分尊重我们的劳动成果,以后都不会在类似问题上让我们为难了。”
洋葱为避免遗漏,还截来她和千帆今早的聊天记录,一排排清晰文字在谢正衍脑子里蝗虫似的乱飞乱撞,他开启傲人的阅读能力分析,结论是要么他正在做梦,要么千帆人格分裂!
当然,还是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他随即身陷疑云,各种揣测如同开茶话会的大妈不停在耳边聒噪,吵得人头晕脑胀,洋葱这傻大姐好像嫌他不够烦,挤进来发言:“哑笛大大,我跟千帆大大约好这周五晚上在YY对声线,你要是那天没空我们就换个时间。”
眼下绝不适合说退剧,甚至不能露出消极态度,谢正衍没奈何的打字:“不用换,我会配合你们的。”
入夜,失眠这个讨债鬼又来死缠烂打,谢正衍软硬兼施也赶不走它,休养生息的床铺变作令人躁闷的囚狱,凌晨一点多,他不知是第几次烦懑坐起,捶着胀痛的百会穴叹气。
那个千帆到底在唱哪一出呀?昨天满口喷毒,还扬言要去微博挂人,怎么才过一夜就一百八十度转性,变成知错能改体恤人意的良善青年了?何况自己还跟他大吵一通,连“58个粉”这种痛脚也大马金刀的拖出来踩过了。有道是言由心生,说话比老媒婆酸刻的人肚量别说撑船,一只跳蚤也爬不过去吧。
“他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为吵架的事撕逼自己也脱不了责难,所有想先装好人,等以后找到机会再实施报复?像这种唾沫能当农药使的怪家伙整起人来不晓得有多阴毒,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好不容易找到网配这片精神乐土,往后还有好多期许,想自在长久的待下去,可不能因为旁枝末节的事惹出乱子。”
谢正衍越想越寒颤,抓起手机,打算找知乎君或是紫茗倾国求助,然而这两个人都不在线,他滑动扣扣界面,偏巧落到《谎言》剧组群,顺手点开发现千帆的头像还亮着,不禁涌出一团烧脑的冲动。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与其以后被他在暗地里设计陷害,不如先低头道歉。
他历来不缺忍辱偷生的经验,权衡利弊后将千帆移出黑名单,重新发消息。
“千帆大大,我是哑笛无声,洋葱已经来找过我了,昨天是我不对,不该冲你乱发脾气。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跟你谈一谈,我想当面向你道歉。”
抱膝愁眉的盯着手机等了二十多分钟,听到信息提示音的瞬间,他一下子打起精神准备迎战。
千帆如是回复:“我已经关灯了,在黑暗里打字很伤视力。”
谢正衍马上提议语聊,于是引出他酸酸的怨讽:“语聊需要加好友,一想到或许还会被你删除第三次我就不想那么做。”
“我保证再也不删你了,事不过三,请你再给次机会。这次换我加你,麻烦通过一下。”
谢正衍伏低做小的发出申请,看到对方确认通过,轻轻拍了拍胸口,又主动按下电话键。
“哑笛大大,我明天还有要紧的工作,最多只能聊二十分钟。”
千帆声音依然温暖和煦,那似乎是他天生自带的属性,与情绪无关。谢正衍暗暗吐槽,叹惜天公无眼,按照他的画风,明明该配一副东北大葱味的破锣嗓才合适。
尽管腹诽不断,他也没忘记这是考验演技的时刻,捧着手机做足十二分笑脸。
“我不会打扰太久的,就想诚恳的跟你说声对不起,昨天我太过分了,说了很多没大脑又伤人的话,也不知当时哪根神经短路,事后真的很后悔,今天听了洋葱的话就更愧疚了。千帆大大,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心胸宽广的人,不但不跟我计较,还帮我掩饰过错,我好佩服你这种恢弘大度的气概,真是个纯爷们,给我们男人长脸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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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使尽阿谀手段,只换来千帆沉声静气的嘲谩:“哑笛大大,这段台词好耳熟啊,你是从哪部连续剧里背下来的?”
谢正衍狠狠瞪一瞪他的头像,掬笑:“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你不知道今天看了你和洋葱的聊天记录我都惊讶得呆住了,你怎么能那么宽容呢,换我肯定做不到。”
千帆也跟着笑,可是笑声听起来有点假。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跟她说?说我们为了配H的事互怼,你骂我没礼貌自以为是,我嘲你想红想疯了,接着彼此大吵大闹,最后你在破口大骂中摔了电话第二次把我双删。我要是如实的跟洋葱说这些,那我们两个就变成他人眼中的跳梁小丑啦,你觉得我会愿意陪你丢脸,把自己搞成是非主人公?我像是那么蠢的人吗?”
他果然别有用意,就说嘛,这人的心分明是爬满毒虫的阴暗巢穴,怎么可能生长出善良的灵芝草,百分之一的假设都担不起,他就是个城府深沉的小人!
谢正衍教导自己与小人过招须以退为进,牢记柔软是立身之本,刚强是惹祸之胎的古训,打落牙齿和血吞。
“虽然你这么说了我还是要感谢你,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毕竟是你帮我保全了颜面。”
他轻言细语,希望能哄得千帆高兴,结果适得其反的招出他的蝎子螯。
“哑笛大大,你好像很瞧不起我啊。”
“千帆大大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我怎么敢瞧不起你。”
“以前还没有这种感觉,但现在我觉得好像被你当成了傻瓜,你既然怕我报复,就该认真准备好能让我消气的说辞,而不是随随便便用一些虚伪做作的奉承话打发我,就像用棒棒糖哄一个成年人,我感觉很羞耻,本来不想生气也忍不住窝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