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正衍欲待质疑,只见他扔过来好些张荒野小镇的高清照片,上面出现的人物全是黑脸白牙的非洲土著,没有水印也不像旅游摄影,似乎真如他所说是日常的抓拍。接下来,千帆又绘声绘色描述了一些在当地生活的状况,细致入微极具真实性,谢正衍不由得信了。
“这些地方看起来好穷困落后啊,你在那边日子过得很不容易吧?”
“是的,非常苦,吃住都差,还要随时提防传染病和武装袭击,但是为了挣钱还债再苦也得熬着。”
“那你靠什么挣钱?”
“抓鳄鱼。”
“抓鳄鱼?!”
“这里最有名的特产就是鳄鱼,随便找条小溪都能看到三四米长的大鳄鱼,我每天的工作就是跟同伴下水捕猎,抓一条鳄鱼能得到500美元的酬劳。”
“那也太危险了吧!被吃掉怎么办?”
“是很危险,前些天才有个工人被鳄鱼咬死了,我看了他的尸体,跟绞肉机里卸下来的差不多。”
谢正衍联想力丰富,大脑当场描摹出断肢残躯的血腥画面,忍不住一阵反胃,惊悸之余陡生同情,认真说:“千帆大大,这不是长久之计,我看你还是回国吧,钱财只是身外之物,你不能为了几张钞票就把命搭进去呀,太得不偿失了。”
千帆笑道:“谢谢关心,听你的口气好像不生我的气了。”
谢正衍叹气:“之前是不知道你的处境,你生活这么艰辛,心里肯定囤积了很多压力,是得找途径发泄才行,爱开玩笑是乐观的表现,说明你这人很开朗坚强。”
“真的?你真这么认为?”
“恩,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你,总之你要珍惜生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话音未落千帆又在那边喷然大笑,得意的情状像是完成了一桩丰功伟业,一边喘气一边向惊疑不定的人揭底:“哑笛大大,你是我本年度遇到的最善良的人,类似的话跟其他人说,他们都骂我有病,只有你好心安慰我,真是个小天使。”
谢正衍的耐心犹如掉进热锅里的黄油,刺啦焦化,上当的滋味不好受,利用他人同情心取乐的家伙都可恶之至,更恶劣的是,这人还明褒暗贬的嘲笑他是最蠢最好骗的受害者,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跟这种混球有理说不清,吵架大约也没胜算,还是挂线,耳不听为净。
他心里这么想,双手已付诸行动,挂断电话将千帆的扣扣号唰的双删,劝自己尽快忘记这场不愉快的经历。
第12章 业务(1)
“天啊,怎么会有这种人,小笛你是遇上神经病了吧。”
第二天谢正衍满心晦气的向紫茗倾国讲述千帆的脑残言行,引得她啧啧称奇,多方追问起与这位叔音怪人有关的细节。
“你问没问过剧组其他人?他跟所有人都这么无厘头?”
谢正衍推说不知道,脸上跳动着针挑似的火辣感,羞于坦白实情。其实早上他旁敲侧击的采访过洋葱,得知千帆虽然爱开玩笑,但尚未因此跟剧组成员起过摩擦,因为群里人人都知道他性情古怪难以捉摸,少有人去搭他的腔,他找不到愚弄对象,自然不易暴露劣行。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笨,干嘛理那个家伙,送上门去给人调戏,还被嘲笑智硬,难怪那坏蛋那么得意,他实在太好欺骗了。
紫茗倾国似乎也对谢正衍这一弱点倍感忧虑,当场警醒:“小笛,要我说你是该改改老好人脾气了,别对谁都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在这个圈子混最讲究气场,矮矬穷也要艹出高富帅的架势,否则别人以为你好欺负,一开始就会看扁你。”
谢正衍深知症结所在,可医治起来谈何容易,他从小到大都是受压迫受歧视的弱者,即使勉强装样也是泥人戴草帽,经不起风雨检验。
“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修炼出气场,你有没有法子教教我?”
“这还不简单,你学学三更,看他平时都是怎么装逼的。”
紫茗倾国没说笑,即刻甩来一段三更弦断的访谈音频,当做讲学资料开展深度剖析。
“你听三更婊说话的语气,拧巴拧巴的,多会装腔作势。我们这些了解他真面目的人觉得他欠扁,可路人听了就会说他高冷有派头,这种又冷又拽没教养的腔调就是所谓的女王范,三更婊多年来就靠这个糊弄人。”
谢正衍一直将三更弦断当做配音模板之一,研究过他拿腔作调的路数,可要在现实中加以模仿就成了十足的羞耻PLAY,至多学个花架子,底气终究是虚的。
“不行,我和他性格差太远,学不来他的画风。”
“啧啧,你为什么老这么气馁,以为三更婊多能耐呢?他就是绸子包鸡笼,外面好看里面空,比文化内涵学识修养都差你太多,只会在微博编段子装才子,没喝过几滴墨水,倒有一肚子坏水。”
“不至于吧,他不是记者吗?写新闻稿的人基本的文理应该是通晓的。”
“切!我还不清楚他?你翻他微博除了那些装逼装到蛋碎的狗屁段子写过一篇像样的文章吗?以前他配剧连原文都看不懂,要我们写概要给他讲解,剧本人设也搞不清,配的剧部部OOC,只有靠浪、叫骚、喘赚耳朵。”
“可能是看不惯耽美文吧,他不是直男吗?”
“直个屁!圈子里好多人都知道,他打从长毛起就是弯的,不然怎么那么热衷撩汉卖腐?装直男是为了骗粉骗婚,顺便让外界以为他配黄暴剧是为艺术献身,不是天生淫、荡下贱。我最恨他这点,连九鸢聚聚都不如,九鸢骚归骚,起码浪得坦坦荡荡,不像他,先立牌坊后当婊、子,一朵黑菊硬充白莲,恶心到吐。”
紫茗倾国对三更弦断恨之入骨,每次骂起他都如万里长河奔腾不息,谢正衍依习惯顺着她说:“弯装直这个确实很LOW啦,我遇到隐瞒性取向的人也会觉得对方不够真诚。”
他无意中点题,引来紫茗倾国针对性提问。
“小笛,我老早就想问你的性取向来着,可你每次都找借口打岔过去,今天总该说说了吧,你到底是直的还是弯的啊?”
谢正衍一阵困窘,网配圈是基佬乐园,不存在性向歧视,虚拟的二次元身份也不会妨碍到三次元生活,所以他一直含糊其辞并不是有意隐瞒,而是连自己都不能给出定论。
这解释无法令紫茗倾国信服,追问:“你说你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以前没遇到过喜欢的人”
“恩。”
“怎么会,你又不是古墓派门徒,活了二十多岁接触过那么多人,总该有过心仪的对象吧。”
“……就是没有啊。”
谢正衍没撒谎,导致他感情空白的元凶是自卑,由于自卑,他不敢接近那些光彩耀眼的精英,也没有能量去扶助那些柔弱可怜的人群,生命中大部分时间都像一只无壳的蜗牛,为自身境遇愁苦。相对他脆弱的灵魂,爱情雨露是过于沉重的负担,让他望而生畏,更遑论主动追寻了。
这段时间出于某种私利,他没有拒绝知乎君的示爱,但也时常感到如坐针毡的不适,希望得到疼爱,又惧怕对方索取回报,总是下意识计较盘算着,自怨自厌自怜自伤的情绪轮番值戍,为疲倦的生活平添了几多苦恼。
所以当紫茗倾国问及此事,他表现得吞吞吐吐,心像一团绒线,被焦虑的小猫抓得凌乱。
紫茗倾国这方面直觉敏锐,马上表示理解:“我当初是冲着知乎君的人脉才让你去勾搭他的,没想到他会真的看上你。你不喜欢他也不用勉强自己啦,不过必须先想好退路,千万别纠缠得太深,你目前势力还不够壮实,不好得罪他的。”
“恩,我会小心的。”
……………………
八卦途中,乌白凤忽然冒出来。
“哑笛宝贝,我基友正在做《鸾吟凤唱》,剧组还缺个协役,我想推荐你去可以吗?”
乌白凤精明圆滑,擅于拉皮条做人情,自《谎言》换人后她曾再三承诺会帮谢正衍物色好角色,以此弥补未能合作的遗憾,眼下这个八成就是她的理赔。小小的协役宛如鸡肋,可《鸾吟凤唱》这个剧却不一般,谢正衍入圈以来也时常留意原耽圈的动态,知道此剧是去年的年度大红文之一,听说作者宣布开放授权后,已有三名策划捋袖下场,各自的剧目前都还在孵化期,但已悄然聚集不少热度,相信来日开盘将是一场斗艳争辉的好戏。
谢正衍趁便找紫茗倾国商量,问她该不该接这个角色,紫茗倾国是跟风炒作的行家,哪有不极力促成的,兴冲冲劝他:“这个剧话题性很高,三版的主役都是大牌,自带听众流量,你混进去露个脸也好。”
谢正衍略有疑虑:“多授权剧最容易掐架,万一到时候出事怎么办?”
“出事也有聚聚们当炮灰,你怕什么,人家为出头,赔本赚吆喝的买卖也照做不误,何况你这还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听我的没错,接接接!”
她向来以谢正衍的经纪人自居,不按她规划进行就招致不快,谢正衍软面团一个,未加考虑便乖乖接下本月第一个剧本。意外的是,这个“开门红”竟带出一笔真实业务,下午王大膘欢欢喜喜跑进办公室,敲着他的办公桌发话。
“谢正衍,快跟我到瑞亨珠宝走一趟,他们要找咱们接单子!”
瑞亨珠宝作为业界的龙头企业挑选委任对象时往往标准严格,主动找一家朝不保夕的小作坊合作,着实罕异。谢正衍近来也没见王大膘在勾兑业务方面有过大动作,猜想可能是他每日勤于烧香拜佛,财神爷大发慈悲,破例给个红包来犒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