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川的声音淡如云烟:“我在想,还能为你做点什么。”
如同听到噩耗,谢正衍一个劲儿往他怀里躲,一边躲一边哭。容川手贴住他的背心来回摩挲,轻柔安慰:“没事,我只是随口说说。”
见他哭个不停,又笑着哄:“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想听什么?”
谢正衍不忍辜负他的柔情,噙泪哽咽:“《独一无二》。”
那是他最爱的歌曲,而且有特殊的纪念意义,想听容川再唱一次。容川略略回忆歌词,在他耳边清唱,歌声不如往常悠扬,疲惫得像赶了一段粗粝的砂石路,让本就惆怅的旋律更显忧伤。
“谁有他多相似的脸庞,旧记忆亦绝不会同样,遗忘了肉身参透了无常,人面纵是变幻爱也不变样。迷上的不管你魔与神,爱上的是受苦也甜蜜,无缘也会继续等,天国地狱仍步近,仍惦记着昨日最美的一吻。我记得延绵无尽的花卉,谁为我说过铿锵的约誓,尘俗渺渺变幻多,花会谢爱情会逝,但最真挚的你谁又可取替。若某天琼楼雄殿都荒废,唯独你那记忆永存未毁,缘尽也会记下仙幻传奇多壮丽,夏与冬会更替情共爱却可相传万世。常碰触 这斑驳一片墙,盼有些旧幻影会留着,从前那阕告别曲,飘雪落下仍在唱,还未发现鬓上已染上雪霜。我记得延绵无尽的花卉,曾共你说过铿锵的约誓,尘俗渺渺变幻多,花会谢爱情会逝,但你于我心里仍代表一切。若某天琼楼雄殿都荒废,唯独你那记忆也难被摧毁,如若你我这段虚幻传奇终会逝……”
歌声断在临近尾声处,谢正衍听到容川的呼吸骤然抽搐,惊讶得抬起头,被他猛的一把按住后脑勺,脑袋牢牢禁锢在他胸前,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尽管如此谢正衍仍能准确感知情况,容川正在哭泣……
认识至今这个人始终乐观坚强,是不惧风雨乌云的艳阳,他的人生镶金嵌玉五谷丰登,沐浴清风天地逍遥,悲怆的爪子够不着他的衣角,什么力量能让他潸然泪下?
是我,是我造成的伤害冲垮了他恬静安宁的城堡,是我的狠毒污染了他明媚绚丽的花园,我用深重的罪孽弄脏了一个高贵的灵魂,让他遭受不该有的痛苦。
此刻令谢正衍哀恸的已不是悔恨,他发现自己乞求宽恕的资格都没有了,容川给他拯救,他却报之以匕首,现在对方的伤口正在汩汩淌血,自己的存在恐怕已经是对他的残忍,不能以死谢罪,还要死皮赖脸留在他身边,继续伤害?。
他紧抱容川,跟他一样不愿泄露哭声,泪雨滂沱中明明白白看到了不远处的结局。
第101章 三更弦断的礼物
第二天早上他自动买了回上海的机票,下午就动身,容川送他去机场,一路上话很少,但每次开口都在叮嘱他保重身体。谢正衍一直面向车窗,不能看他,一看要掉泪,快过安检时,他又深深懊悔没有多看容川几眼,含泪凝望,乞哀告怜地问他:“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容川莞尔:“快去吧,还有20分钟就停止检票了。”
谢正衍鼓起勇气请求:“你能,再亲我一下吗?”
大厅里人如潮涌,依依难舍的吻别虽时有发生,但那都是异性恋的专利,他提这个要求未免过分,可似乎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容川微笑如故,上前一步抬起下巴在他的额头印下一个吻,谢正衍微微缩起脖子,落下一串沉甸甸的泪珠,知道自己已不能要求更多。他转身进入安检通道,过关时忍不住回望,容川还没走,远远站在原地,视线相接,触碰到的依然是他暖融的笑意。谢正衍泪如泉涌,眼下正是海清河晏的升平盛世,为什么会生出战争年代那种一次别离便成永诀的悲痛?他怀着凄凉的心境登机,当飞机升空时他几乎克制不住回去的冲动,真想找顶降落伞直接跳出机舱返回地面。窗外每一朵云都像容川的脸,他们正以每秒2500米的速度分开,他的心还附在他身上收不回来,天倾东南,地陷西北,亘古劫数终有转回,而他砸碎的镜子再难团圆。
回上海后他如痴如梦地等了七天,容川音讯渺无,他怀着临刑死囚的心情拨打电话,号码已成空号,他默默挂机,没有过激反应,这是预料中的情况,只不过杀死了最后一分侥幸。
思绪也已整理得差不多了,他大致理清了容川对自己的感情:他爱他并非出于私欲,是想把他从悲惨命运里解救出来,获得强大的生存力量,所以任其予取予求。但令他没料到的是,膨胀的占有欲会扭曲人性,他亲眼目睹自己精心培育的幼苗长成毒草,险些在狂乱中覆灭,这结果违背了他的初衷,他失望、难过、害怕,明白继续这种不稳定的关系终将毁掉对方,于是果断放手,目的和他当初接近时一样,都为了拯救。
“与人相知,在一起时恩恩义义,若缘尽断交,离别后也要潇潇洒洒,总是沉湎在已成定局的事情上完全没意义。”
谢正衍记得这句话是容川告诉他的,看来也是他的行事准则,如今他已仁至义尽,甚至不惜自我诅咒逼他发毒誓,再寻死觅活苦苦纠缠,岂不人神共愤?报恩赎罪的方法只有一个:好好活下去。
为此他丢掉了一部分容川送他的东西,包括那朵放在镜框里的小红花,那些物品附加了他沉重的爱,都是不堪负荷的重压,没办法带着它们重新出发,这是情感上的截肢,痛不可忍却是必须的。
他以为痛苦翻越这次峰值就会逐渐缓解,之后尝试着做一些事转移注意,这时网配圈里一位叫清风徐来的士大夫前来催债,几个月前谢正衍接了她一部剧,也交了音,反音时剧组请求现场PIA音,他因三次元忙碌一直拖到现在,清风徐来来信表示坚决不换人,但请他尽快抽出时间约现场,免得全剧组的人一起傻等。
谢正衍同意,约她下午3点歪歪见,两点他关闭写作文档,录音前稍事休息,鬼使神差地翻起废弃已久的微博,才知道《谎言》第三期已经发剧了,并且私信栏里惊现三更弦断的来信。
“为庆祝《谎言》正剧完结,特奉送彩蛋一枚,机不重来,好好享用。”
他附件了一段音频,竟是与容川的对话。
三更弦断(刻薄的):“百川,我还是不太相信,你真的喜欢哑笛?感觉他完全配不上你啊。”
容川(认真的)“感情这种事哪儿说得清呢,他确实是有吸引我的地方啊。”
三更弦断(讽刺)“呵呵,你以前交过不少女朋友吧,他到底哪里特别啦。”
容川(认真的)“我也没谈几次恋爱,统共就三次,但是那三次恋爱并没有让特别我悸动的时候,始终平平淡淡,分手也分得很自然,所以现在还能心安理得继续做朋友。哑笛就不同了,他让我又喜又忧,既心动又心痛,舍不得又怕再受伤,我想这种纠结不下的心态才算真正的爱情吧。”
三更弦断(刻薄)“我知道你前几任女朋友,都是千足金似的白富美,跟她们比哑笛就是个low逼,你其实就抱着扶贫心理喜欢他的吧,觉得自己特别高尚伟岸。”
容川(自嘲认真)“哈哈哈,学长你能饶我一命吗?再毒舌我真的受不了啦。恩,你还是说中了一点,我前三个女友都比哑笛强势独立得多,交往期间我觉得自己只是她们精彩生活的装饰品,随时离开也没关系。哑笛不一样,他是真得需要我依赖我,跟他在一起我很充实快乐。”
三更弦断(挖苦教育)“切,说白了还不是想当救世主,容川你这种心态太幼稚,不及时纠正以后还会上同样的当。”
容川(玩笑)“哈哈,学长,恋爱问题上你好像没资格教育我啊,咱们还是互相勉励,争取这辈子有个好点的收场吧。”
三更弦断(正经的问) “那么,到目前为止,哑笛是唯一一个令你动真情的人咯?”
容川(脉脉含情的)“是啊,虽然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遇到真爱,但照现在来看,他就是我的独一无二。”
谢正衍在听完这段录音时没有任何感想,脑子是洪水冲刷,泥石流填平又被火山灰覆盖的荒地,寸草不生。几分钟后清风徐来在扣扣上催他,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谢正衍机械地来到她的歪歪频道,剧组其他几位士大夫也在场,有的是来指导PIA音的,有的是来看热闹,一个多月前的大绯闻已使哑笛无声成为中抓头号谈资,勾起全体抓民的好奇心。
这估计也是清风徐来不愿换人的原因,有这么个话题人物在,剧做得再烂也不愁关注度。
她是圈里的老江湖,当然不会露真,应酬时还是相当礼貌客气的,寒暄几句见谢正衍反应木讷,知他不愿闲聊,直接贴出剧本。
“哑笛大大,我们开始吧,先从这段哭戏录起,你上次录得有点干,希望这次能真实一点。”
“哭戏?”
“对啊,这段哭戏很重要,你大概已经忘记剧情了,我再跟你讲一讲吧,这段是小受在小攻死后的,知道自己其实一直误会了对方,万分后悔伤心下的痛哭,请你一定要注意把握角色的心理,情绪尽量饱满,还有尽量哭久点,至少3分钟以上,方便后期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