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古环着双臂,自上而下斜睨着他,语气中无不带着讥笑与嘲讽。
明越依旧处于懵圈状态,好容易才将梦境与现实分离,迅速从地板上爬起来,拂了拂衣袖,目光不经意地瞥见了躲在陆思古身后的那只金毛犬,看见它的模样,再次被自己的机智折服,抑制不住地得意一笑。
这不经意的一笑深深地刺痛了夭夭的眼和它受伤的心,偏偏它对他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成了一个见“明”怂,只会条件反射地往陆思古的身后缩了一缩,试图逃避这“邪恶”的目光,却又无意间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脚,心一痛,顿时哀嚎起来,不断地用爪子去抓陆思古的裤腿,让他替自己报仇。
陆思古见它又开始伤心嚎叫,蹲下身子轻抚它的头,以安抚它的情绪,同时对明越说:“我是不明白你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把一只狗残害成这样。”
明越挑了挑眉,微眯着眼:“残害二字未免说得太过严重,朕不过见它毛发太厚,看起来愚蠢至极,给它稍微修理一下,让它看起来聪明一些,不显得那么愚笨。”
陆思古冷嗤一声,“我看你头发也挺长,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要不要我把你的头发也剪一剪,让你看起来也聪明一些?”
明越微眯的眼睛瞬间睁开:“朕什么时候不聪明了?”
陆思古回讽:“你什么时候聪明过。”
明越觉得自己作为皇帝的尊严再一次受到了挑战,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他极力压制住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怒气,深吸一口气。
“陆思古,你给朕听清楚了,朕三岁能诵诗,五岁会写字,六岁能骑马,八岁通弦乐,十岁时剑术已具气候,十二岁时便能协助父皇处理朝政,十六岁时随大将军征西,荡平西寇,十八岁就已登基为帝,朕在位不过三年,朝野上下一派和气,国家安定,百姓富足…”
“所以,你还是被人刺杀。”陆思古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国家安定,一派和气,又怎么会有人想要刺杀你呢?一看就是你这个皇帝当得不称职。”
“你…”
明越被他的话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要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陆思古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他心中的一个痛。
那是秋狝,自己携皇家子弟、王公大臣前往围场巡视习武,行围狩猎,中途被一只麋鹿引入一处深林中,就是在那里,他遭遇了伏击。
当时,自己的身旁除了御前侍卫萧奉,旁无他人,两人以四手搏击,奋力突围,终是寡不敌众,索幸萧奉誓死护驾,自己才不至于命陨贼手,倒是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其实,若不是陆思古那张嘴刻薄了些,他还是挺感激他的。
但就是那个让他心存感激的人,嘴又化成了刀子:“所以,你这是默认了?”
“朕默认什么?”
“默认你其实并不比夭夭聪明许多。”陆思古摸着夭夭的头,语气悠闲。
“你把朕与一只狗比较?”明越的脸上已经隐隐染了一丝愠色。
“那你这堂堂一国之君,还和一只狗计较呢。”陆思古不疾不缓地说。
“……”
好吧,在斗嘴方面,明越表示他永远不是陆思古的对手,但要让他承认自己不过是因为一桶泡面就对夭夭痛下毒手,他又无论如何拉不下脸面来。
陆思古见他沉默不言,只当他理亏,摸着夭夭的头像是对狗说话,又像是故意说给明越听:“你说,对于把你变成这样的人,我们应该怎么惩罚他呢?要不要也把他的头发剪掉?”
明越一听陆思古要剪他的头发,连忙用手护住它们,语带威胁:“陆思古,你可别太过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朕是堂堂大明帝国的皇帝,你若是敢对朕不敬,等朕回到国都,重掌实权,定让人治你的罪,砍你的头。”
然而陆思古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威胁到,他语气淡定,面色从容,“想治我的罪,你先穿回去再说。”
“……”
若不是看在他救过自己的命,又提供自己住处和食物,明越觉得,自己的剑能砍他数千回。
“不肯认错,又不愿意剪头发,这可如何是好。”陆思古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来,“快入冬了,你把夭夭的毛剃去这么多,让它怎么过冬。”
明越斜眼哼了一声:“给它多穿点衣服不就得了。”
陆思古点了点头,“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你的智商难得上一回线。”
尽管不知道后面那几个字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但明越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那你给它造成的心灵伤害要怎么补救?”陆思古又苦恼道。
“心灵伤害,那是什么……”明越隐隐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是心灵上的创伤,你不知道吗,有时候,心里上的伤要远比身体上的伤严重许多,你看你把夭夭吓得,连看都不敢看你,这在我们这里,是需要赔偿精神损失费的。”
明越的嘴角不断地抽搐,与此同时,耐心也在逐渐失衡,想自己不过是吃一桶泡面而已,竟然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于是,强按下心底的燥火,对陆思古说:“你就直说,朕应该怎么做,只要不剪朕的头发,一切都好说。”
陆思古的唇角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使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得逞的狐狸。
“你放心,不会太为难你,你只要做到这三件事,夭夭的事就一笔勾销,以后泡面任你吃,我也会不断给你换别的口味。”
这条件听起来似乎很诱人的样子,明越有些心动,绷紧的神经也一下子舒缓下来,但看到陆思古笑的意味深长,他又有些犹豫。
“你先说说这三件事是什么,朕再考虑答不答应。”
“很简单。”陆思古缓缓站直身体,“第一,你要与夭夭保持一定的距离,方圆三米之内,大约就是你们那时的方圆一丈吧,总之,不许你靠近它。”
“不靠近就不靠近,这又有何难。”明越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对于这只屡次和他作对的狗,如果可以的话,他永远都不想看到它,不过,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也得保证让它不许靠近朕半分。”
陆思古没好气道:“你觉得你对夭夭做过这种事后,它还敢靠近你吗?”
“那可没准。”明越的目光扫到了陆思古身后的金毛犬,没想到那狗一对上他的目光,果真立马像见了鬼一样,眼露恐慌,往后缩了一缩,对此,他先是一愣,随即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好吧,对于这一条,朕无异议。”
“那好。”陆思古得到他的保证,继续说道:“第二,把你那身龙袍换下来,你看你那鞋都破成什么样子了,穿了大半个月,你不嫌脏吗?这要是哪天出门,知道的以为你是穿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所以,这也是他不放明越出门的一个重要原因。
谁知,明越刚听完就一口拒绝道:“这个条件朕不能接受。”
“为什么?”陆思古忍不住问道,这个问题自明越穿越过来一直困扰了他差不多大半个月,百思不得其解。
明越额头上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动,沉默了好一会儿,在陆思古无比期待的眼神下,说了一句让人很无奈的话。
“因为这是朕与那个地方唯一的联系……”
陆思古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那个地方指的是他们那个年代,这个理由很是牵强,却也让人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
明越说完,别过头,不再看他们,那双好看的凤眼罩上了一层阴翳,让人一时看不清里面所隐藏的情绪。
陆思古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在他的认知里,明越就是一个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头脑不怎么聪明、脾气还火爆得不行的让人分分钟想抽他几巴掌的家伙,没想到也会留露出这样消沉的情绪,这倒是让他感到十分意外。
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穿越,没什么经验,又人生地不熟的,这要是今穿古的话,还比较能接受一些,智力什么的还能跟得上,要是会钻营的话,在那个时代混的风生水起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古穿今就不同了,本来他们那个时期就比较封建,社会多愚民,让他们适应这样一个世界,的确有些难度,后来的人不也是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接受新思想新文化吗。
这么一想,陆思古觉得明越确实有点可怜,如果刚才他那番话说的都是真的话,那他不过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半大小伙子,放在他们这里差不多也就刚大学毕业,甚至还没毕业。
“算了,既然你不愿意,我就不勉强你了。”陆思古说,隐隐又觉得自己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倒像一个猥琐大叔,在欺负一个少不更事的纯良少年。
明越听言,微微抬了抬头,隐藏在阴翳里的眼神闪过一抹异色,这让陆思古有着一瞬的错觉,不由怀疑他刚才露出那种忧伤的表情来是不是故意的。
不等他细细思索,明越打断他的思绪:“你方才所说事有三件,如今只说了两件,这第三个条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