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辰低着头,没有吱声。陈鹏想起刚才他在关卫生间门时,隐约听到了外面的手机铃声。于是,他试探地问贺辰:“是不是老john又打来电话烦你拉?我去帮你警告他去!”
老john是爱乐乐团的经纪人,四十多岁的人了,在法国有妻有子,但却总是借故来纠缠贺辰。若不是贺辰曾经向他坦白过性向,陈鹏恐怕到现在仍然搞不清楚这其中的端倪。
贺辰不知该怎么跟陈鹏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失落,按说只是没有等到龚名的电话而已。现在时间也还早,他也不必过于心急。但不知怎的,贺辰在接起刚才那个电话时便隐约觉得,如果这个电话不是,他可能今天都接不到龚名的电话。
但看到好友为自己着急打抱不平的样子,贺辰也不忍让他替自己继续担心下去。于是,贺辰轻描淡写地开口告诉陈鹏:“不是老john,是我刚才接了一个推销保险的电话。销售员跟我喋喋不休个不停,我听得有点烦了。”
“嗨!我还以为是因为什么了不得的事呢?”陈鹏坐在自己的床上,劝慰贺辰道,“你好歹也理解一下人家的工作性质,这大过节,还在加班加点地工作,多不容易啊!”
“是是,我知道!”贺辰说着也趴回了床上。
他跟陈鹏住的是标准间,还是面积不大的那种。倒不是爱乐乐团的经费紧张,而是因为正值过节探亲时期,这家酒店的房间被订得所剩无几。乐团资深的乐手、乐师自然要先行安排,尤其是一些年纪稍长的。为了他们能够休息好,乐团的后勤人员也要将酒店的单间留给他们。陈鹏是乐团里最年轻的成员,贺辰也是受导师推荐,硬挤进来参加巡演的,他们能混上这间面积小的标间,已经算是不错了。
况且,能跟陈鹏住上这个标间,也为贺辰免去了不少的麻烦。之前,乐团的经纪人john,在法国的时候,便会经常找各种工作上的理由 ,使得贺辰无法拒绝,借故亲近他。现在正值巡演期间,贺辰要一直住在外面,他真的担心他又会以什么理由,借故溜到自己的房间来。现在能够跟陈鹏住在一起,他顿时觉得自己安全了不少。
贺辰趴在床上,下意识地翻着手机。他的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想着:龚名是不是把昨天说过的邀约忘了?他都说了明天再说了,他难道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还是他被拒了一次,便失去了继续约他的勇气了?不会吧……他现在可是变成成了一言不合就会强吻、绑走他的无赖,还会在意这点脸面吗?可若不是因为这些,那他为什么还不给自己打电话呢?现在都已经十点多了,再过一个多小时就到午饭时间了,难道他是想约自己吃晚饭……
贺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脑袋已经沾到枕头上,又连忙坐起来,担心把刚刚弄顺的头发再搞乱了。为了避免发生刚才坐着坐着便躺下的情况发生,贺辰站起身,走到窗台旁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半小时后,贺辰依然没有接到龚名的电话,他心里开始越来越没底。陈鹏望着坐立不安的贺辰,无奈地发问道:“你这是要走要留啊?在等人电话吗?”
贺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
“我跟初中同学约了吃饭,吃完可以去ktv唱歌。”陈鹏顺势邀请贺辰道,“你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来?”
贺辰再次冲他摇了摇头,道:“你专心跟你的朋友聚吧,我不去打扰了。”
陈鹏看出贺辰这个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定是心里有事。看他三不五时地就打开手机瞄两眼,陈鹏便知道贺辰一定是在等人的联络。在法国公寓里的时候,他便发现贺辰有盯手机的习惯。从前他在等谁的联络,陈鹏并不确定,但是现在,他对于这事,多少有了些眉目。既然知道贺辰的心事,他也没再开口多劝。他知道贺辰自尊心强,他不会故意拆穿他,以显示自己敏锐的观察力。
离开之前,陈鹏穿上外套,嘱咐贺辰说:“出去的时候锁好门,晚上要是没人陪你吃饭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带着外卖,早点回来陪你的。”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出门吧!”贺辰扫了一眼手机,想着说不定下一秒铃声就响了,龚名就打来电话约他了。他的晚餐将在那个熟悉的家里,熟悉的餐桌上进行。他会吃着龚名亲手为他准备的中餐,顺利的话,说不定他还能留下来过夜。
陈鹏走后,贺辰一个人坐在酒店沙发上,低头划着手机。他的视线时不时地瞄一眼手机屏幕上方,留意着时间的变化。然而,直到贺辰把手机刷得快没电了,等到最后,疲倦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也没有等到龚名的电话。
另一方面,开车到了学校的龚名,本来想着快点处理完办公室失窃的事,就打道回府接贺辰的。没想到他一走进办公室,便差点出不来了。
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员调了学校监控室的录像出来给龚名看,龚名从办公室外的走廊里看到一个人影溜到他的办公室门口,鬼鬼祟祟地撬开了门锁,然后溜进了他的办公室。录像上显示,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那个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录像停留在这里,警察把这个画面放大。龚名看到从他办公室走出来的是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他看不清长相,只能根据动作体态看出他是个年轻男人。
随后,警察又把盗贼脸部的画面放大,而后指着他的脸,问龚名:“认识吗?”
然而,画面的分辨率实在太低。龚名不能看清他的真实长相,他摇了摇头,回警察的话道:“不认识。”
可在他话出口的瞬间,龚名望着那镜头里的那张脸,心底又突然萌生了一种熟悉感。这张脸……他好像在哪见过,但一时之间,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87.诬陷与上电视
龚名回完话后,视线随即移开了录像中的画面。而后,他发现两位警察正用一种鄙夷的眼神在看着他。其中一位警察,板着个脸,像审犯人一样,再次开口向他确认道:“你确定,你不认识这个人?”
“我确定。”龚名被他这个审犯人的态度搞得有点不舒服,不耐烦地反问他:“这是盗窃也不是寻仇,难道我一定要认识偷我东西的人才合理吗?”
龚名不知道,他的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他这话音一落,便立即感受到办公室内的空气都凝滞了起来。龚名有点摸不到头脑,但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点不对劲。
他试探地开口询问刚刚一再向他问话的平头警察:“现在是我的办公室失窃了,是不是?”
平头警察没有回话,他知道龚名这句明知故问的问话不是重点,他在静等龚名接下来的质问。果然下一秒,龚名紧接着质问他们道:“我办公室的文件丢了,你们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去抓窃贼吗?怎么反而悠闲地跑过来质问我呢?”
这一次,平头警察终于开口回话了。他好像早在这里等着龚名一样,待龚名质问的话一出口,他便立即干脆回道:“已经抓到了,所以现在到了你的调查部分。”
“我的调查部分?”龚名睁大眼睛,诧异地望着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平头警察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然后递到龚名面前,道:“打开看看!”
尽管所有的文件袋几乎都长一个样,但龚名把这个文件袋拿在手里的瞬间,他本能地意识到这个文件袋应该就是录像里,窃贼偷走的那一个了。
接过文件袋的瞬间,龚名便不假思索地问道:“这个是窃贼从我办公室里偷走的,你们所谓的重要文件吗?”
平头警察面无表情地冲着龚名点了点头,龚名满腹狐疑地将文件袋拆开。这种文件袋在这所大学的任何一个办公室里都随处可见,他的办公室里自然也有很多。可他不觉得自己手中有哪一份文件够得上称为“重要文件”,至于让窃贼在新年夜里,冒着风险、不辞辛劳地过来偷窃。
龚名拆开文件袋,在两名警察和院长的注视下,拿出了里面仅有几页纸的合约。合同没有标题,上方只有大大的“合约”二字。龚名低头注视着那几页纸,只好自上而下地开始往下读。
当他看到“合约”二字的下方,乙方那里写有他的签名时,龚名便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他现在才33岁,记性还没不好到连自己签过的合约都记不住的地步。他十分确定,他根本就没签过这样一份合约,它完全是被伪造的。
但他知道这份伪造的合约关系重大,他继续硬着头发扫了一眼甲方那里,甲方是他现在所担任顾问的福达制药公司。接着,龚名向下粗略地浏览了一下合约的内容,明白了这是一份诬陷他和福达制药有利益输送的合约。合约内容也是脑洞大开,连同两年前他曝光常开药品质量存在问题一事,全部牵涉其中。
合约里写明,甲方要求乙方在担任常开制药顾问时,想方设法制造并曝光常开的药品质量问题以打击常开的声誉。为掩人耳目,待事件风波结束后,甲方会雇佣乙方担任本公司药品顾问,并承诺给乙方一笔巨额费用做为名誉损失的补偿。
此刻,龚名看到“常开制药”这几个字,猛地对上了刚才在录像中看到的人影。难怪他刚才看时觉得熟悉,现在见到“常开制药”这几个字,龚名的记忆才被拉回来,他突然想起来,录像里进他办公室偷东西的小贼就是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