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起云图便开始开发一款网络游戏——《破阵子》,眼看就要投放市场,可前段时间,周氏旗下的一家网络公司却先一步放出了公测,改了个名字叫《杀阵》,连片头动画都没变。
三个背叛的工程师,走时把电脑删得干干净净,半点证据没留下。
两年的心血付之一炬,穆景曜当场暴怒,将云图所有的工程师清查了一遍,确定再没有内奸才罢手。
这一遭可谓是伤筋动骨,《破阵子》投资巨大,如今全打了水漂,却连个水花都没见着。
不过好在,有穆峥在。
电脑删得再干净,还是能找到点普通工程师找不到的东西。除此之外,穆峥不动声色地侵入周氏内网,费了点工夫破解防火墙,得到了不少有趣的信息。
具体怎么利用这些信息,就是穆景曜要考虑的事情了。
“我们需要找个律师,”穆景曜走过来,把一叠文件递给穆峥,“厉害点儿的,把周家那俩孙子告得脱裤子。”
穆峥随意一点头,戴着眼镜,手里那沓文件翻动得飞快。
穆景曜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上,盯着对面的人看了会儿,啧啧两声,感叹道:“你这样儿,可真真像个斯文败类。”
穆峥轻笑了声,并不搭理他,而是说道:“安昼事务所这几年风头正劲,里面的人素质也不错。”
“……这是给你姘头揽生意?”穆景曜嗤笑了声,“那小子不是只接刑事案件的吗?”
穆峥看完了文件,抬眼看着他,微笑道:“委托人记我的名字。”
“哦?”穆景曜眼睛眯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着穆峥,目光停在那微微敞开的衬衣领口处,一道淤青的咬痕半遮半掩地露出来。
“啧啧,分手炮啊。”穆景曜显然是看过昨天那份娱乐报,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被人劈腿的感觉如何?要不要到舅舅的怀里来找找安慰?这极品的小脸蛋儿,舅舅我也想睡很久了啊。”
俗话说外甥像舅,穆峥与穆景曜长相有七分相似,只是穆景曜不似穆峥外表那般温文尔雅,而是带了几分邪气的风流面貌,此时领带松散不修边幅的模样,有种落拓不羁的浪子气息。
穆峥仍是笑着,温柔道:“你真是个变态,小舅舅。”
“哈,彼此彼此,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大外甥!”
两人讨论了会儿《破阵子》的后续处理,穆景曜便呵欠连天地赶人了。穆峥正要起身离开,又见穆景曜好似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道:“真分啦?听说你哥要回国了……”
穆峥挑了挑眉:“我说过了,他们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小舅舅,你的脑子被你养的小情人们吃了吗?”
穆景曜没能这一记暴击击倒,歪了歪头,作不解状:“那为啥?情趣?”
穆峥笑了,缓缓道:“不,这是狩猎。”
裴昭闻一整天状态都不太好,下午的时候,老总回了事务所,见他疲惫的模样,便问候了几句。
裴昭闻谢过老总关心,只说没事,并问到最近有什么案子。
老总看了看他的面色,沉思了会儿,说等等。
一刻钟后,助理来叫裴昭闻去老总办公室。
“刑事类的案子最近所里接得少,这里有个经济案件,你要不试试?”
裴昭闻接过老总递过来的委托书,甲方是一家叫云图的网络公司,被对手公司收买了内部人员窃取重大商业机密,损失惨重……委托人是——穆峥。
裴昭闻心中一震,仔细看了看那份委托书的内容,以及右下角那熟悉的遒劲锐利的笔迹,几乎怀疑此人究竟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
然而他的心已经违背了理智,正渐渐跳得越来越快,他几乎没有犹豫便点头道:“我接。”
裴昭闻经手的经济案件不多,不过老总对他的能力十分信任,见他答应了,当下便联系甲方公司约定时间详谈,对方说现在就可以见个面。
心中千头万绪,裴昭闻极力按捺下来,收拾了下便出发了。
然而,还未待他走到停车场,几个高大壮硕的黑衣男人便上前围住了他。
裴昭闻站定,锐利的目光打量着这几人严肃而带着些许戾气的面容,以及统一的黑色西装,心里已隐隐有了猜测。
“几位有何贵干?”
打头的男人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裴先生,我们老板有请。”
有路过的人见着这极似寻仇的场面,半点不敢停留,连车也不开了,转身就跑。
裴昭闻看了眼那两人的背影,目光转回面前的保镖男身上,冷冷道:“带路。”:车开得很快,大半个小时后,驶进了远离商圈的别墅区。
窗外绿荫处处,景色怡然,裴昭闻沉默地坐在后座,心中犹如悬了一把尖刀。
过得片刻,他们抵达了别墅区尽头最大的一栋豪宅。裴昭闻跟着一左一右两个保镖下了车,目光四下扫过,别墅外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巡逻的黑衣保镖均是严阵以待,西装腰部略微鼓起,看得出都配了枪。
裴昭闻被搜过身,然后被带进一个冰冷的白色房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两个保镖依旧一左一右守在他身后,半个字也没有。
屈辱。
裴昭闻并非第一次尝到这滋味,却没有哪一次像这一刻般,令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憎恶与愤懑——这世上永远不缺“特权阶级”,凌驾于法律与道德之上,玩弄人心,玩弄利益,除了他们自己,所有人都是可以任由拿捏的蝼蚁。
——然而他的背脊依旧挺直,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能令他低下头颅。
背后响起开门声,严肃而整齐的脚步声中,唯有一个不甚和谐。那个不和谐的脚步声停在了裴昭闻对面的沙发前,来人惬意地落座,身后跟随的保镖恭恭敬敬地将点燃的雪茄递到他手中。
裴昭闻至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沉默地看着对面的青年吞云吐雾,在对方将一口烟雾喷到他脸上的时候,皱眉转开了头。
“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酝酿许久的不耐终于爆发,裴昭闻率先打破沉默。
对面的青年嗤笑了声,缭绕的烟雾遮不住他狠戾冷酷的眉眼,与目光中赤|裸裸的不屑:“我姓邵。”说着,他招了招手,身后的保镖便拿出一个信封打开,将里面的一沓东西放在了裴昭闻面前的桌上。
裴昭闻看了眼,不出所料,正是前日他遇到林雅,一路从酒店出来的照片。
此刻他终于了然,林雅拒绝他的帮助,原来是因为这个人。
邵这个姓氏,作为律师他并不陌生,他以前曾经手过一件案子,幕后的人跟这个姓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败诉之一,足以令他刻骨铭心。
庞大的黑帮家族,在B市盘踞了足有半个世纪,即使是在政|府下令严打的现在,也分毫不能撼动它的根基。
裴昭闻抬眼看着对面的人,冷冷道:“我与林小姐并没有任何不恰当的关系,邵先生是什么意思?”
“哼,”邵懿臣轻蔑地笑了声,“先别急着撇清关系呀,听说你们还是青梅竹马呢,啧啧,真让人感动啊。”
“那又如何?”裴昭闻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极冷:“邵先生如今来质问我,是以什么身份呢?我与林小姐自小相识,自她十六岁后便再未见过面,前天尚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见,邵先生在怀疑什么?”
邵懿臣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冷厉的目光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片片凌迟:“我该说不愧是大律师么,果然是能言善辩。”
裴昭闻没理会他的讽刺,他想起那天晚上林雅的狼狈与恐惧,只觉此刻发生的一切简直荒唐至极。
“邵先生把她当作什么?一个玩物?呼之则来挥之即去,高兴时捧一捧,不高兴了就送给别人玩弄?那又何必来质问我呢?”
邵懿臣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毕露,两颊咬肌鼓起,已然是怒到极点。裴昭闻咄咄逼人的问题他一个也答不出来,当下一挥手,对面两个保镖便迅速架起裴昭闻的双臂,准备将人带下去给他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裴昭闻却突然再次开口:“邵先生知道她怀孕了吗?”
邵懿臣陡然愣住了,瞳孔紧缩,面上有一闪而逝的慌乱神色。他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比林雅还小了几岁,暴戾又阴沉,纵然仗着家世背景为所欲为,心智上却到底还不够成熟。
扣着裴昭闻的两个保镖没接到下一步指令,只得站定不动,裴昭闻挣了挣,没能挣开,面上却仍是毫无表情,丝毫不见动容。
“不过现在,”裴昭闻看着邵懿臣变幻的神色,缓缓道:“或许已经没有了。”
邵懿臣沉默了,暴戾的低气压在他身周盘旋,半晌,他咬牙切齿道:“怎么会没有了?”
裴昭闻冷冷道:“那要问邵先生把她送给谁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极怒过后,邵懿臣反而冷静下来,只有一双灰色的眼睛依旧戾气横生,眼珠缓慢地转动,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正在此时,一道低沉的震动声打破了一室沉默,邵懿臣身后的保镖之一掏出手机看了眼,继而弯腰恭敬道:“是个陌生号码。”
邵懿臣不耐烦道:“接。”
那保镖便接了,片刻后,又弯下身道:“他说他姓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