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说,谢明江放了心,很快就睡着了。
百惠心情复杂地做了中午饭,她敲开周卓的房门,见周卓已经把自己的行李打好,一个大包一个书包,他坐在那里发呆。那两个包都挺破,都是他自己的包,圣诞节过后他从租的那个地方怎么拿来,也打算怎么拿走。
百惠心里很不是滋味,说:“周卓,吃饭。”
饭桌上本来就两个人,少一个人非常明显,百惠暗暗期待他能问一句谢明江的情况,结果周卓一直没有开口,就是吃自己的饭。
百惠站在旁边,实在忍不住,说:“先生病了。”
周卓筷子一顿,抬起眼皮,轻轻说:“是嘛。”
百惠以为有戏,赶忙凑上前,夸大其词地说:“很严重很严重,他非常不好。”
周卓“哦”了一声,摇摇头,居然笑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百惠立刻僵硬着身躯,重新低下头,心灰意冷,不说话了。
结果她好话不灵坏话灵,谢明江越烧越厉害,晚上再测的时候已经快到40度,脸上发红,百惠急得打电话给老张,叫他去接医生来给谢明江挂水。谢明江一直昏睡,抓住医生的胳膊不撒手,可惜他一天就喝了一点粥,加上最近吃饭睡觉都有问题,已经没什么力气,被挣脱后一直眉头紧缩,嘴里嘟嘟囔囔。
百惠难受的掉眼泪,医生和老张轮番安抚她只是发烧,她才有所好转。
医生挂完水,老张就把他送走了,百惠守在谢明江床铺旁边,不敢睡觉,直到凌晨,谢明江的体温才降下来一些。
百惠开着房门,睡得极不踏实,糊里糊涂之际,听见走廊里一阵响动,还以为是谢明江出来了,急急穿上鞋跑出来一看,是周卓拿着东西正在往楼梯口走。
百惠眯着眼睛看客厅的挂钟,原来已经七点多,她焦急地说:“周卓,你要走了吗?”
周卓别过头,给她一个非常刻板的笑容:“嗯。”
百惠想了想:“吃完早饭,再走吧,好吗?”
她不给周卓说话的机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周卓旁边,拨开他,径自下楼进了厨房。
周卓犯了难,提着包走下来:“我不吃了,我就走了。”
百惠擦了擦眼角,有点生气:“不能不吃!”
周卓察觉到她语调的细微变化,有点尴尬,只好把包放在客厅,走到饭桌前坐下。
百惠在做饭的间隙看他低着头沉思,心情复杂,把粥和点心一样样地摆上桌,她站在旁边,正在想着说点什么,听见楼上传来动静,谢明江面如土色地走下来。
他就穿了件睡衣,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看着没有平时结实,比较单薄,沉着一张脸,拉开椅子,沉默地坐在周卓对面。
百惠没做西式早餐,着急地就回厨房,嘴里念叨着:“先生,您等一下,我很快就能做好。”
不料谢明江哑着嗓子说:“给我也端碗粥吧,我和他一样。”
“……”周卓借着夹绿豆糕的名义,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谢明江,他低着头喝粥,眉头皱得很紧,估计很不爱喝,两个锁骨因为勾着头而突出。
他看他也没有百惠说的那样没救,默默放下筷子,对着空气说:“我饱了,我走了。”
说着,他站起身,看见谢明江虽然没抬头,却也放下了筷子。
百惠几步走到他跟前,还在负隅顽抗:“再吃一点,再……”
谢明江打断了她:“让他走。”
“……”百惠没想到,回过头诧异地看着谢明江。
谢明江这才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周卓,表情阴沉,中气不足地说:“赶紧滚!”
周卓心头涌上一股无名火,冷笑了一声,背上书包,拎起大包,大步走到门口,把门狠狠一摔,消失了。
那梆地一声格外响,谢明江像是被惊醒一般,再也不想伪装,抄起手边的碗直接摔在地板上,碎片四溅,吓了百惠一跳:“先生……”
谢明江什么也没说,站起来,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晨光熹微,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他叼了一根烟,默默听百惠在那里打扫瓷碗的碎片。
冬天的白天来得迟,直到天光大亮,直照谢明江的侧脸,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时,突然响起了门铃声。
百惠打扫完就去了超市买东西,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不耐烦地挪到门口打开门,意外地发现是陆杉站在门口。
陆杉面无表情地平视他:“我来找周卓。”
谢明江不知道他几个意思,单手撑着门框,简直忍不住狂笑:“玩我还嫌没玩够?!”
“……”
“他让你来看什么?让你来找我秋后算账吗?”谢明江点点头,“可以,你们双簧演的不错,他是不是看我现在这样,就觉得你也配和我单挑?叫他一块儿来,就你一个可不够。”
陆杉茫然而疑惑,愤怒道:“你别演了,让开!我要找周卓,我要见他!”
他一把推开谢明江,谢明江被他推的踉跄着后退几步,看他急匆匆地冲上楼,大声喊着:“周卓!周卓!你在哪儿?!”
谢明江在楼下气得发抖,仰着头冷笑:“陆杉,你别没完没了,给我滚!”
陆杉焦急地来回房间打开看了一遍,没有找到周卓的一点影子,手心不自觉地开始冒着冷汗。
他直冲下来,一把揪住谢明江的睡衣领子:“不管他求你什么事,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你得言而有信,把他还给我。”
谢明江本来板着一张脸,仔细看着陆杉额头渗出的汗,回过劲儿来,诡异一笑:“他早上天一亮就从我这里走了,怎么,他没去找你?”
陆杉愣了一下,手攥得更紧:“他真不在你这儿?不可能。”
谢明江把他的手一根根掰开,整了整自己的领子,脸色虽然苍白,语气却有点兴奋:“有什么不可能的,这说明,你对他而言,也就不过如此。”
“……”陆杉脸上镇静,心里已经开始乱了方寸。昨天他给周卓发短信问他今天什么时候去他那儿,周卓就没有回,等他早上再打周卓的电话,周卓已经关机了。
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周卓还在谢明江这里。
谢明江头疼得厉害,他勉强扶着沙发,一字一顿:“从我家滚出去。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你撑死不过和他上了几次床,还真以为是他男朋友了?还跑到我这里要人。巧得很,我也和他上过床,咱们彼此彼此,你没资格跟我耀武扬威。”
陆杉脑袋嗡地一声:“你说什么?”
谢明江哈哈大笑,跟发疯一般:“我说我和他上过床,并且绝对比你早!你去法国的时候,我就上过他了,他僵硬得跟个什么似的,我压根不稀罕!”
陆杉太阳穴突突直跳,虽然谢明江把话说得含含糊糊,很不清楚,却和他记忆里的一点东西重叠了,他声音发着抖:“他为什么和你上床?他喜欢你吗?他自愿的?”
谢明江挑了挑眉:“你猜呢?”
“……”
陆杉握紧了拳头,匪夷所思地看着谢明江,简直不敢相信,半天,异常镇静:“我不用猜了。”
说着他向前几步,一拳直朝谢明江脸上挥过去。
谢明江没躲开,结结实实地挨了下,他眸色沉了沉,也给了陆杉一拳。
两个人立刻扭打在一起,沙发被撞地移了位,直接撞到茶几,茶几上的几个玻璃杯全部歪倒,滚到地毯上,水洒了一地。谢明江翻身骑在陆杉身上,毫不客气地狠狠捣了几拳,陆杉立刻鼻血直流,他一把将谢明江推到一边,用膝盖给了谢明江肚子两下。
百惠提了两塑料袋菜进屋,就看见客厅乱作一团,两个男人在地上互殴,她尖叫一声,袋子全扔了,扑过去拉开陆杉,挡在谢明江前面,惊恐地大吼:“你是谁?你干什么!”
陆杉擦了擦鼻血,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盯着谢明江看。
谢明江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还在病中,战斗力明显下降,心跳得太快,几乎站不住,声音却没有一点露馅,强硬而高傲地说:“你受不了了吧,就算他不是自愿,你也受不了。光他和我上过床就够你发疯的了。”
“……”
“显然周卓没告诉你,他为什么不告诉你,要么他不在乎你,要么他对你没信心。”谢明江冷哼道,“周卓不用你给他讨公道,我和他之间的账怎么清算是我们的事。再说你讨不了这个公道,你打不过我。”
陆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啊,是吗。”
说着他拨开百惠,直朝谢明江扑过去,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按到电视柜旁边的墙上,顺手抄起电视柜上的花瓶,梆地一敲,将剩下锋利的瓶身抵在谢明江的脖子上。
谢明江看进他眼睛里,还是笑:“有本事你就动手。”
“不要!”百惠嚎叫着跑过来,扒着陆杉的胳膊,满脸泪痕,“求求你,不要!”
“……”陆杉气得发抖,僵持了好一会儿,他松开谢明江,将那剩下的半截花瓶泄愤似的往地上一丢。
百惠一下子抱紧了谢明江,听见背后门咣地一声,一切又恢复寂静。
谢明江浑身都是虚汗,不自觉地顺着墙往地上出溜,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了地板上,手还压着几个碎瓷片,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