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熟练的输入一串密码,手机锁应声解开,屏幕上出现一幅平面地图。地图上有个红色的小点正不断闪烁,记录着目标所在位置的准确经纬度。
男人把手机收入口袋,清除掉自己进入过的痕迹,然后无声无息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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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葬墓中,一行人的冒险还在继续。
阿九背着黎秋打头,章大胆拖着魏老师在后,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上的错觉,章大胆感到接下来的一路安全指数直线飙升。
阿九并不是个门外汉,章大胆敏锐的觉察到,这个人对墓斗和野外环境有着独特而高效的应对与见解。每当他们进入一个新环境,阿九会先仔细的观察四周,用经验与感知精准的判断出危机所在,未雨绸缪避开一切可能的机关。
离开阁楼后,他们先后经历了一片古怪的流沙地,一条干涸的地下河床,和一段隐隐传出野兽低吼的黑暗墓道。有阿九做指引,一切陷阱都被他们巧妙的避过,数个钟头走下来有惊无险,所有人毫发无伤。
章大胆越来越庆幸自己抱到了一条大腿,要知道这座佛葬墓的危险远超预估,如果没有这位神秘的阿九伸出援手,他还不知道得再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活着离开。
“嘿,大兄弟,我冒昧的问一句哈,你那会儿出去拿解毒剂,把姓陈的给杀了吗?”
“没有,他逃跑了。”顿了顿,阿九又补充:“他对这墓中的机关很熟悉,逃走后我就没再追。”
“是嘛,那现在的情形,等于说我们在明他在暗咯,这可大大的不妙。”章大胆捏着下巴的肥肉,自言自语:“现在他身份败露,更不会放过我们,你说万一他跑到咱们前头,把什么妖魔鬼怪肉馅粽子统统给放出来,那咱们岂不是要坏菜?”
“他要放,我们也拦不住。”
“不是,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得反击,得向命运主动抗争!”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出去,除非他能把整座墓封死,否则没必要紧追着他跑。”
“话是这样没错……”
阿九走着走着,蓦地停下脚步,正在说话的章大胆没注意,一下撞到他硬邦邦的后背,原本就不怎么挺巧的鼻子彻底撞塌了。
“咋的咋的了这是?要停也不提前说一声!”
“你有没有听说过,许多高僧修道成佛后,圆寂的尸身放上几千年都不腐化。”
“听说过听说过,前些天的新闻上还有报道,说五台山有个老僧死后金身不坏,被当地人当成半仙给供了起来,说白了就是东方木乃伊呗。”
阿九指向前方,“那你看看,是不是就这种。”
章大胆探头一瞅,吓得破口大骂——原来面前的道路,要穿越一个几十平米的封闭密室,密室的地上空无一物,可是天花板上,却倒挂着无数条黑色的“腊肠”,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像极了义庄中随风飘荡的黑色帷幕。
但那些并不是“腊肠”,而是胳膊——干尸的胳膊,章大胆顺着胳膊群往上看,不出意外看到了许多倒挂着的干瘪的脑袋和身躯,埋没在天花板的黑暗中,阴诡可怕。如果眼前的每一对胳膊都对应着一具干尸,那么这小小的密室上头,到底暗藏了多少沉睡的“东方木乃伊”啊。
“大兄弟哎,你没带错路吧?咱们就一定得走这儿?”
“这是必经之路。”阿九斩钉截铁。
章大胆哭丧个脸,道:“这一屋子的佛粽子,我们几个大活人进去,那不就给人家开荤送食儿的吗?万一走到头儿发现没出路,我们不就彻底白瞎在里面啦。”
阿九仿佛想说什么,一双眼在章大胆的身上来回打量。章大胆缩缩脖子,敏捷的往后一窜:“你看我干啥,我给你讲,我老章活了一辈子给人做牛做马,就是不做诱饵!这是原则问题,绝对绝对不行,就算你拿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在这鬼地方身先士卒!”
“我去。”
“啊?你去?嗨,早说啊,来来,想叫我帮你看顾你弟弟不是?”
“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阿九潇洒的一甩臂,长刃匕首自掌下寸寸延伸。“不需要弄什么诱饵,直接全杀。”
“全……杀……?”章大胆试着重复阿九的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以为这是什么,满屋子蠢蠢欲动的干尸粽啊!待会儿一只一只坐起来完全就能玩一把要死不活的僵尸屠城,可落到阿九口中,居然只是清风云淡、闲庭漫步的一句“全杀”?
阿九并没有放下背上的黎秋,只是将行李丢给章大胆,再一次抖出长长的双刃匕首,章大胆背着魏老师紧紧跟在后面。
只是满室数不清的佛粽子,想要全杀,你最起码得有个策略或者方案不是?
章大胆正想开口,忽然眼前白光一闪——阿九的双刃匕首擎至空中,两节干尸手臂应声落地。
“我靠这这这就开打了?!你好歹给个预告啊你!”
阿九丝毫没有应声,单臂一折回手又是一挥,三根干枯的手臂连着一个脑袋瓜咣当落地。一击接着一击,一斩接着一砍,阿九的动作迅捷又洗练,潇洒又流畅,削骨去颅间没有半秒停顿,一气呵成酣畅淋漓。悬挂在头顶的手臂和脑袋如大雨一样哗哗坠落,在地板上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满目缭乱中,只有阿九踏着残缺的尸块步步前行,披荆斩棘,当者披靡。
在第一具干尸被斩杀后,其他干尸即刻受到影响,纷纷张牙舞爪的汇聚过来。然而不等它们触到阿九,就被闪电似的匕光拦腰截断,在光影间碎成残缺不全的尸块,跌落一地。
章大胆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幕,鬼粽咆哮,断肢横飞,阿九行走在满室的乱舞群魔中,如深渊中涌动的最深沉黑暗,神鬼莫近。
无可比拟的非人的强大,行走尸丛的镇定与从容,这个名叫阿九的神秘男子再一次刷新了章大胆几十年的阅历与认知。是谁,这个家伙到底是谁?
难不成,尚家委派他潜入这只普通的倒斗队伍,其实不是为了叫他探查“组织”的线索,而是要他观察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吗?
一路前行,昏迷中的黎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朦朦胧胧看清眼前的一切,心头涌上细碎的担忧。
从入口走到出口,跨越并斩杀不计其数咆哮而来的佛粽子,阿九只用了短短的三分钟。收好匕首,阿九这才发现背上的人醒了,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再次绽出生动的欣喜。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要出去了。”
黎秋定定的望着他,什么话也没说,末了只是抬起苍白虚弱的手指,落在阿九的耳畔,替他盖上隐隐露出的黑曜石耳钉。这一路上发生的意外太多,仅是阿九凌乱的碎发根本遮不住那枚惹人注目的耳钉。一旦被有心人注意到,必将给阿九带来无限的麻烦。
阿九捉住耳畔边冰凉的手掌,无奈的笑笑:“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顾着操心我吗?”说罢,望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提心吊胆过尸群的章大胆,“那个姓章的是尚家的人,古董三世家中的尚家,到现在全都露面了。不过他们几个大派之间内斗,死死活活我们管不着,只要我们好好活着出去就行。”
谁知一听到“尚”字,黎秋的眼珠猛地一颤,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蛋瞬间惨白惨白。
阿九皱起眉,安抚的顺了顺他瘦削的脊背,道:“别害怕,如果你不喜欢,我保证不叫这个人活着离开这里。”
然而黎秋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大约身体太虚弱的缘故,他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只是重复着先前的动作,一遍遍徒劳的盖住阿九那双独一无二的耳钉。
这个时候,苦哈哈的章大胆终于走了过来。不过他好像压根没看到黎秋的动作,自顾自穿过两人身边:“小兄弟醒了啊?好事好事,再来就要到最后的主墓室了吧,来来咱们一鼓作气,一口气冲到底哈!”
阿九抬起眼,却没能捕捉到章大胆飘忽的视线,不对视,自然也就无法看穿彼此暗涌的心思。
其实章大胆这一招走的故意,看似轻松随意的混话,实际上早已紧张的满身虚汗。他不知道阿九与黎秋交流了什么,但多年来出生入死的直觉告诉他,现在的他一个眼神也不能乱放,一句胡话也不能乱说。
一路走来,他不断猜测、试探阿九的身份,如今阿九也知晓了他的来路,双方底牌尽露,互生警戒与敌意。虽然他们暂时还挤在同一条船上,但无论他还是阿九,此时此刻都敛藏着一份不得不为的敌意。
只差某一个导火索,他们将再次翻脸,而这一回必定决出生死。
哎……等一等,章大胆忽然发迷,灵光一闪仔细琢磨起来。他跟阿九之前的冲突,是因为身份败露而恼羞成怒,于是拿枪硬扛人家——是他章大胆先动的手!而在这之前,阿九虽然一语道破他的身份,却从来没有向他主动显露过任何敌意。
章大胆擦擦额头的虚汗,唔,自己气急败坏先动手,制人不成反被制,但是说到底,他跟阿九之间并不存在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