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座财宝山,就埋葬在龙门山下,不为人知。
对黎秋这样的小市民而言,大约一辈子都很难见到这么多的财富。阿九站在墓道口,无动于衷的盯着这高大的财宝山,半个身子堵住道路,有意无意挡着身后的黎秋。
他越是这样,黎秋就越好奇,探头探脑的扒着看,对着财宝山倒抽冷气。不过黎秋真正在意的却不是满大厅的财宝,而是金砂堆下几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影。
“魏先生,陈先生,还有章大哥……!?”
除了黄队与魏女士,队伍里失散的其他人竟全在这里。黎秋喊他们,他们却置耳不闻,一个个魔怔似的或躺或坐在金砂堆上,满脸的痴迷。尤其那个章大胆,人最胖个子最矮,半个身子都埋在厚厚的珠翠堆里,一脸痴相,手舞足蹈。
阿九随手捡了一根棍棒,走过去,挑猪皮似的挑开章大胆手心的一串珠链。正在发痴的章大胆忽然浑身一个激灵,翻身跃起,大吼着扑向阿九。
——很难想象,他那副笨拙的身材居然可以做出不逊于野人的敏捷反应,只是可惜了,他扑向的人是阿九。
阿九根本没出什么动作,又或者出了,章大胆和黎秋却没能用眼睛捕捉,总之下一秒,阿九还站在原位,气势汹汹的章大胆却一个狗啃泥栽倒在旁边的硬地上。
“他娘的劳资的腰呦,大兄弟,你咋的下手都不能轻一点,简直要俺的老命。”
阿九轻笑,“还能咋呼,这不挺好的。”
章大胆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冷不丁瞅到自己的双手,发出一声怪叫,转头往金砂堆后面跑。阿九没有追,而是依葫芦画瓢,用同样的方式把其他几个沉迷财宝梦的人一一打醒,并提醒他们看看自己的双手。
所有人的手上都沾着一团漆黑,大概是那些财宝里某种金属氧化后的产物,看起来十分瘆人。金砂堆后面有一个水池子,章大胆就是跑到那里洗手,其他人反应过来,也纷纷加入搓手大队。
自始至终,黎秋都没有对满厅的财宝多看一眼,阿九看在眼里,对他的表现微微赞赏。
第17章 第一个牺牲者
等到众人再回来,所有人终于能坐到一起,交流一下今晚的遭遇。
“我们几个是一起下来的,”章大胆嘴最快,就由他说明情况:“本来商量着佛玉解谜的事儿,结果陈老师提起这山底下有个墓,嘿我们几个就坐不住了,一起跑下来,这不,叫我们找到了大宝贝,差点连魂儿都丢了。”
黎秋略略在意,没想到居然连眼镜陈也知道佛葬墓的事。
“章大哥几个人就算了,魏老师跟妻子走散后,怎么也不去找找?这荒山野地的她一个女人家多危险。”
魏老师摇摇头,“我知道她肯定会来这墓里,我们约好了失散后就到这里集合。而且我妻子很厉害,根本不需要我担心。”
话虽如此,但这样客观冷静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亲密的夫妻。
黎秋把坑洞里发生的事情给他们说了,众人陷入一片沉默。“这么说,一切都是那姓黄的搞的鬼?把咱们骗来这个地方,破解什么佛玉的秘密,最后就是叫我们都进这个佛墓里?”
“这佛墓里这么多宝贝,他是不是想喊咱们一起来盗宝啊?”
“哎魏老师,那老黄现在追着你媳妇跑了,你说说该怎么办吧。”
“如果进了墓,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跟我们汇合,”魏老师无比笃信道,“我对我的妻子有信心,她对学识研究的热忱丝毫不亚于我。反正现在我们都已经进来了,如果你们愿意,不妨跟我们一起好好探索一下这个地方吧。”
富可敌国的财宝在前,魏老师的一番话说得恳切,众人也理解的表示赞同。但自始至终,大家的眼睛都没离开那座闪闪发光的财宝山,黎秋看在眼里,有几分担忧。
就在又有人心痒难耐想打财宝的主意时,阿九冷不丁开口:“探墓可以,但动这些珍宝,不行。”
一个驴友不服气,“凭什么不行,斗里的东西见者有份儿,你要是眼红也来拿啊,没人拦你发财。”
章大胆最先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给这人一个暴栗,“夭寿哦还想着发财不发财,你自个儿瞅瞅你的手!”
驴友低头一看,“啊”的瘫坐在地上,原本只在手心的漆黑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到了胳膊,非但没有被水洗掉,反而变本加厉的扩散。
“有、有毒!?”
“是啊,你再多揣上几个翡翠瓶,保准天不亮就能见阎王了。”
一听这话,驴友慌不迭抖掉背上的背包,鼓鼓囊囊的背包里居然装满了宝贝。章大胆鄙夷的直翻白眼,余光扫过其他几人,那几个驴友尴尬的扯扯行李,从里面倒出三大串珍珠链。
黎秋“咦”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天亮之前就会死,阿九你记不记得,黄队长临走前好像也说过这句话,说如果他拿不到佛玉,我们所有人在天亮之前就都会死。”
阿九不以为意,“毫无意义的恐吓罢了,提这个做什么。”
“可是魏女士也说过,有关镇魔池的诅咒……”
阿九没再回他,径直站了起来,走向金砂堆后的水池。章大胆倒是个好事的,紧巴巴的问:“镇魔池是什么地方?还有诅咒又是什么。”
原本在一边搓手的魏老师闻声一震,慌忙跑过来:“你……你该不会闯进了这墓中的镇魔池吧?”
黎秋张张嘴,老实道:“是‘我们’,黄队长,魏女士,还有我,我们三个当时全部掉进池子里了。”
魏老师的身子如遭雷击的一晃,仿佛分分钟都会晕倒,好不容易咬紧牙关,艰难道:“怎么会……怎么会……她怎么会那么不小心,不行!我不能在这里等了,我要立刻回去找她!”
“但实际上,我们正是一路顺着魏女士的脚印追过来的,”黎秋好心提醒,“她应该先我们一步到达了这里,你们几个人一直在这儿,没见到她吗?”
这话一出,一干人脸上挂出五颜六色的尴尬。即便魏女士真的跑到这儿了,当时他们正痴迷在财宝山上,哪有功夫注意到有谁跑来。可眼下魏女士不在此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她大概没有在大厅停留,继续往前走了吧。”魏老师推了推眼镜,很快冷静下来,“根据佛经古籍中的记载,踏入镇魔池的罪者将受到百鬼撕咬的苦刑,然后在忏悔和自责中沉入死亡的炼狱。唯一解救的方法,就是得到佛舍利的庇佑。”
“佛舍利,高僧坐化后留下的骨骸?”
魏老师肯定的点点头:“这里既然是佛葬墓,极有可能埋藏着佛舍利,我妻子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很可能急着寻找主墓室,希望取得佛舍利解除诅咒,所以根本没在这里停留,也没空叫醒我们。”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眼镜陈凑了过来,“你叫黎秋是吧?你说之前掉进镇魔池的一共有三个人?”
“对。”
眼镜陈摸摸下巴,“那么很可能,黄队长也去主墓室了。因为你们说的镇魔池的事,黄队也知道,不瞒你们说,这次导游和规划材料其实是黄队找我做的,我当时搜罗了不少有关龙门石窟的奇闻异事,里面就有镇魔池的传说。”
章大胆倒退两步,仰望着高高的金砂堆,“那么问题就来了,就算那俩人跑来时我们都没有察觉,那他们又是怎么从这个密闭的大厅离开的呢?”
这时,池子边传来阿九毫无起伏的声音。
“那两个人,只有一个离开了,另一个并没有。”
“嘿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姓黄的和那女的就藏在我们中间?”一个驴友咋咋呼呼的走过去,莫名其妙的站到阿九身边。阿九拿回之前的长棍,深入池中稍稍搅拌,然后用力一挑——一块沉重的东西被他缓缓挑出水面。
驴友一连倒退几步,结结巴巴:“我的妈呀!是——是姓黄的!姓黄的淹死在池子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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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黄队湿淋淋的尸体被众人抬到了岸上。
前几个钟头还有说有笑的人转眼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首,巨大的落差笼罩在众人头上,气氛压抑的吓人,章大胆走到没人处,皱着眉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黎秋记得,在车上时章大胆曾跟黄队有说有笑的聊天,这俩人即便不是两肋插刀的朋友,想必也一定有过段不浅的交情。
只有阿九不受任何影响,从腰上抽出一只锋利细长的匕首,三两下割开黄队湿漉漉的贴身衣物。
“阿九,你这是做什么?”
“查看死因,你们难道不想知道黄队究竟是怎么丧命的吗?”
这一句话正戳中众人心底的疑问,是啊,黄队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莫名溺毙在这个池子里。就算黄队不会游泳,这池子距离财宝堆不过几米距离,如果黄队在水中大声挣扎,其他人没理由不清醒。
魏老师捏捏酸疼的鼻梁,沉重的摇摇头:“还有什么原因?黄队长会出事,肯定是因为镇魔池的诅咒!他擅闯进镇魔池,注定会丧命在这墓里。”
在场的没有几人信奉牛鬼蛇神,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黄队死不瞑目的尸体,没有人能立刻反驳魏老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