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目标地点是一个专事种植罂粟的偏僻村落,那是努卡的后院之一,也是他控制得最稳的罂粟产出地。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山风在窗外扯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尹天握着方向盘的手莫名一冷,心脏越跳越快。
后座上放着自动步枪与狙击步枪,还有充足的弹药,手枪就在手边,吉普性能良好,高速撤退不是问题,但他还是无法抑制地紧张起来。
既害怕在村庄里遭遇努卡,又害怕遇不上努卡,找不到宁珏。
而更害怕的是——确认宁珏已经不在人世。
宁城却坚定地看着黑暗中的两束开路光,笃定道:“我们一定会找到他。”
尹天好几次在紧张得呼吸渐促时瞥向宁城的侧脸,好像只有看着心爱的恋人,心中那沉沉郁郁的不安才会稍稍被压下去。
时间在车轮的飞转中迅速流逝,如同握不住的指间沙。
通讯仪响了起来,陆续有“确认无人”的消息传来。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在此时此景下并不适用,时间耽误得越久,宁珏遇害的可能性就越大。
毒枭狠辣,断不会让宁珏这种等级的卧底好过。尹天根本不敢想象他们会用什么手段折磨那谦和温柔的哥哥,稍稍一想,就难受得如万箭穿心。
心脏抽痛得厉害,他紧皱着眉,忍了半天才开口道:“宁城。”
“嗯?”宁城回过头,瞥见他惨白的脸色,胸腔像被重重鞭策一般狠狠地痛起来。
“我……”尹天舔着干涩的嘴唇,坦诚地示弱道:“我担心哥。”
宁城心头又是一颤,伸出左手,将手掌轻轻盖在他头上。
说不出“别担心”。
因为自己也许更加担心。
血浓于水,他甚至能感受到血液正在身体里汩汩沸腾。
前方显出隐约光线,那栽满罪恶之花的村落近了。
尹天立即关掉大灯,靠着夜视仪,在黑暗中摸索向前。
郭战所在小组的消息传来,没有发现目标。
尹天一脚踩向刹车,低声道:“我们是最后一组了,如果我们也空手而回……”
“没关系,那我们继续再找就是。”宁城的声音就像带着春日最明媚的朝阳,在黑暗中撑开一道光明的豁口。
他努力回忆着兄长的语气,故意模仿着那种沁人心扉的温和。
许是安抚尹天,许是给自己打上一支强心剂。
而后,他呼出一口长长的气,强作豁达道:“咱俩兵王说过会将他带回去,就绝对不会食言。如果我们找到的是遗体,算完成任务。如果他还有一口气在,算超额完成任务。”
尹天咬了咬牙,“那我们就要超额完成任务!”
他们将吉普停在村外土路上的一个拐角处,那里既不容易被发现,也能迅速启动。
已是深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庄处处透着诡异的宁静,几盏灯忽明忽暗,狗警惕地竖起耳朵,时不时发出几声嚎叫。
但这叫声似乎并未惊醒破旧房屋里的村民。
宁城单手持刃,一记旋刀利落从指间飞出,准确插入一只黑狗的咽喉。
黑狗抽搐着倒在地上,四脚挣扎一番,很快不动了。
他用同样的方法,结果了好几条虎视眈眈冲向他们的猛犬。
犬吠停歇,村子显得更加没有人气。
尹天向左边打了个手势,两人弓着腰跃出一处小院。宁城蹲下身子,目光触及地上的一滩暗色血迹时双眉一皱,拉住尹天飞速躲向一旁的面粉堆,悄无声息地观察着周遭。
太安静了,就像根本没有人住。
静待片刻后,危险并未出现。尹天站起身来,静悄悄地摸向门窗闭合的木屋。
老旧的破门发出“吱呀”的渗人声响,一股浓郁的血腥就像鬼魅一般扑面而来。尹天本能地往侧边一闪,手枪“咔哒”一声上膛。
门彻底打开,黄昏的路灯照了进来,刚好打在一颗孤零零的头颅上。
那头颅上满是血污,一双眼睛几乎掉出眼眶,直勾勾地看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尹天倒吸一口凉气,心脏在胸腔里发出沉闷的震响。
目光挪向右边,阴暗的角落里躺着一具衣衫褴褛的无头尸体,应是那颗头颅的主人。再望向后方,一个长发女人歪歪斜斜地靠在床边,面目不清,怀中抱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
那“东西”应该是一个婴孩,但它全身破败,头不是头,身子不是身子,像一个被疯狗撕烂的布娃娃,哪里还有人类的形状与模样。
宁城迈入木屋,在窗边发现了两个眉心中弹的老人。
他们佝偻得就像一辈子没有直起过腰,凝固在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一丝隐约的释然。
好像早就做好了死亡降临的准备。
宁城和尹天又闯入另一个小院。院里的木屋窗户未关,只消看上一眼,便知这一家也已惨遭灭门。
小村一共13户人家,村民死状各异,有的被斩首,有的被爆头,有的被连捅数刀。宁城捡起一枚冰凉的弹壳,端详一番后道:“是独立军干的。”
缅北独立军甚多,不知是那一支对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痛下毒手。
然而悉心一想,这些村民也算不上无辜。
罂粟极凶极恶,若与它共生,便必有被它反噬的一天。
谁也没有资格叫冤。
倘若同情这些“身不由己”的苦民,那便是对成百上千牺牲在禁毒前线军人与警察的亵渎。
回到吉普上时,尹天抹掉额头的汗,无力地叹了口气,一踩油门,轻声自语道:“哥,你等着我们!”
宁城以一种刻意而为的镇定向尹建锋报告搜索情况,那边沉默片刻,指示道:“下一个离你们最近的可疑地点在东南170公里处,尽快赶过去,有情况随时报告,技术小组马上将具体信息发给你们。”
那是一处位于山村的民营医院,尹天蹙眉盯着定位,疑惑道:“怎么可能在医院?”
宁城也是一怔,面有疑色地看着技术小组发来的情报,想不出努卡有什么理由带着一帮穷寇,甚至还有宁珏去医院。
枪战中受伤难免,但就算是在缅北这种无法地带,毒贩受伤后也没有跑去医院求救的道理。
努卡攀附钦腊独立军,军中必有专职医疗的团队,处理小伤不在话下,至于生死攸关的大伤,就算是送去医院,凭缅北的医疗水平,也不能将人从死神手中抢夺回来。
他们要么不在那里,要么必有什么特殊情况。
但这特殊情况是什么,两人一时揣测无凭。
宁城摁着太阳穴,压着声音说:“不管了,抓紧时间,先去再说。”
车轮再次掀起呛人的尘土,尹天的双眼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布满血丝,宁城看他一眼,单手按在他肩头道:“停下,我来。”
尹天连忙推脱,宁城却覆在他手背上,坚持道:“我来。”
换位后,宁城拍了拍副驾的靠背,嘱咐说:“你先睡一会儿,有情况我叫你。”
尹天并不困,大脑充斥着极度的兴奋与紧张,但眼睛酸涩得难受,轻轻一闭,酥麻感立即由眼眶为原点,像波纹一般向全身漫去。
宁城开得比他更快,也没了以前的稳健,车轮好几次高高离地,摩擦出一声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尹天未有一刻入眠,一手紧握着扶手,一手扣着手枪,以滑稽的正襟危坐之姿假寐。就算宁城让他休息,他也不可能放松。眼睛闭上了,听觉变得更加敏锐,他就像一个安静的人体探测仪,无时不刻不专心致志地探听着四周发出的声响,稍有风吹草动,握着手枪的手就会陡然一紧。
宁城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轻叹一口气,将油门踩得更深。
忽然,尹天身子朝前一倾,神色慌张地转身拿过自动步枪,窗门一开,一股极淡的硝烟味从缝隙间飘入车厢。
宁城不敢停下,警惕地问:“有人?”
尹天抽出光学瞄准具迅速装在步枪上,车窗降至一半,屏气凝神地观察着黑暗中的动静。
枪声在不经意间响起,像极了农村自制的土鞭炮。
一枚子弹撞在吉普尾部,敲出刺耳又突兀的金属声。
宁城猛打方向盘,车轮在泥地上接连拉出颤抖的闷响,一连串子弹打在车轮近旁,掀起令人心惊肉跳的火星。
“操!”尹天大骂一声,凭着本能瞄准枪响的方向,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子弹钻入浓墨一般的夜色,不知多少落空,多少中的。
宁城将油门一踩到底,大声朝通讯仪道:“遇伏,对方身份不定!”
话音刚落,晃眼的火光烧出一片白昼,后视镜光线一聚,像冰冷的匕首般插入人的瞳孔。
宁城本能闭眼的瞬间,巨大的轰鸣拔地而起,声波险些将吉普从后方掀翻。他飞速打弯,忙乱之中还下意识地按住尹天的手臂。尹天右眼角狠狠撞在扶手上,登时眼前一黑,神经像被生生扯断一般激痛不已。
宁城来不及为他检查伤势,只能一边驾驶吉普迅速驶离炮火中心点,一边朝通讯仪里喊:“遇到袭击,坐标已传回!”
尹天缓过一口气后抬起右手捂住眼,身子往后一转,忍着剧痛从后座摸出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家伙,低骂道:“操!敢炸你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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