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说的声音非常适时宜地想起，一下子让霍敦一个激灵：自己是来看比赛的，可不是来跟这个混账置气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霍顿不愿意再看常衡的脸，自动坐到了距离常衡较远的位置上去了。
屁股才贴到座位上，霍敦蓦地想起一个问题：
各个队伍的参赛名单里，为什么没有常衡的名字？
不论是水平较低的学校，还是像昌恒这样的顶级队伍，都没有出现一个叫常衡的人。
有一丝冷汗从霍敦后颈缓缓划下。
他没有许盛阳和姚桃那么聪明，实在是猜不透这个人的身份。满打满算，自己和他也不过只见过两面，彼此应当都是一无所知。
这样优秀的人，会不参加冬季杯赛吗？
既然不参加，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霍敦忍不住地想要走上前去，亲自质问这个有着星辰一般眼眸的人，却碍于面子，实在是迈不动腿。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打开一看，陌生短信。
-我看你上一次的比赛，状态不是很好？
哈？霍敦有点蒙，这是谁？
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前排的常衡举着手机，微笑着看着自己。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的？！
-啊……参赛报名的资料里有嘛……
-所以说你为什么能看到参赛资料？！不管怎么样，快给我删掉！
-哎……为什么啊？
-……我不想手机里有一个人渣的联系方式。
-明明亲上来的是你自己，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
霍敦的眼睛都要把屏幕盯裂，什么叫始乱终弃？！谁乱了？乱的到底是谁啊！正在霍敦打算彻底把这个号码拉黑的时候，常衡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你需要压力。
霍敦眉头一皱，没有明白常衡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等了许久，对面才慢悠悠地发过来一条信息。
-你们队不是有教练吗，问问他咯。
这个人！
真是！
糟糕透顶！
霍敦忍住想摔手机的冲动，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一个刺探他情报的最好时机吗？仔细思量了一下，他发出了一条短信。
-你究竟是哪个队的？
这个间隔足足持续了一分钟，霍敦的眼睛死死盯住前方哪个灰白毛衣的身影，希望能看出些什么来。正在此时，手机屏幕又亮起了。
-不属于任何一个队伍。
这是什么意思？霍敦吃惊。
不属于任何一个队伍，也就是说，常衡没有参加冬季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居然没有参加冬季杯的比赛？
-为什么？你没有参加冬季杯吗？
迫切地想要知道理由，霍敦的掌心都留下了淡淡的指甲印痕。
-……因为我是常衡啊，哈哈哈！
这一刹那，霍敦觉得，自己仿佛是这天下最大的傻瓜。他甚至想要跳起来给自己一个连环巴掌。
这种人，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啊！？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他此时已经完全确定，这家伙就是在玩自己。他来冬季杯，不是参加比赛的，就是有幕后的背景，总之肯定不可能是来参观的。
关上了手机，霍敦看着已经快要结束的四百米自由泳，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大字：心情不好。
手机又响了。
霍敦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想要直接删除这个号码，却看见摘要上是短短的一句话。
-你觉得元源怎么样？
元源怎么样？
霍敦的神色沉了下来。元源能怎么样，不管自己怎么评价，他刚刚的表现已经被所有人看到了不是吗？
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他甚至忘记了去把常衡拉入黑名单。
一双长腿站在了他面前。
霍敦看着面前那灰色毛衣的下摆，就打消了抬头的欲望。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常衡问。
霍敦不说话，只是照着大荧幕，向本子上记录着本场的数据。
常衡站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猛地抽走了霍敦的本子。原子笔在笔记本上划下长长的划痕，霍敦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跌入那一片湛蓝的星空。
太近了。
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被常衡一把抓住。那人的鼻尖缓缓凑上来，两片薄唇开合间，缓缓吐出一句话：
“你要是不说，我就要亲你了。”
“周樊樊，你搞什么啊？”姚桃一掌拍在周樊樊脑门上，打地后者一个蹦跳。
周樊樊一米七九的大高个，居然被不到一米六五的姚桃打脑门，忍不住怒道：“你干嘛又打我！”
姚桃气不打一出来：“你自己说，刚才比赛的时候，有几次没有完全蹬壁就出发了？顾为哥哥不好收拾你，我来收拾你！”
周樊樊一听，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道：“我这是……尝试新战术！能不能节约节约体力嘛！”
啪！
姚桃上去又是一掌：“节约体力？！四百米游下来你都不带喘气的，还能在这儿跟我顶嘴，你还节约个什么体力？！你就是自己放松了，没把动作做到位！你知不知道这种不借力的动作，会拖累整个节奏的！”
周樊樊心里无比委屈，却不知道怎么反驳，斜眼一瞅，看见许盛阳走过，当机立断地拉住许盛阳：“许公主，你看这个男人婆，比你那大魔王小姨还可怕！你平时怎么对付你大魔王的，快快快使出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许盛阳面向着周樊樊，非常以及极度嫌弃地看着周樊樊几乎埋在自己肩膀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姚桃。
周樊樊可不是傻子，许公主是谁，许家人啊！许家人什么做的，冰块做的啊！如果说许乐瑶的天赋技能是秒算，那许盛阳自带的天赋技能就是范围性控制技能——冷场。百分百打出效果。
只要冷场了，自己就有一万个理由能够逃跑，跑去看台上找老大，谁还要在这儿跟这个男人婆对峙啊？
本来在正常情况下，许盛阳是不会说话的。许盛阳说话，没有人会说话；许盛阳不说话，也没有人会说话。这就是冷场的强大团控效果。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许盛阳说话了。
说了两个字。
“小姨。”
如果这世上还有比许盛阳的这两个字更可怕的魔咒，那就应该是周樊樊背后缓慢而毫无感情地冒出的那一句。
“嗯。”
“你！”霍敦看着常衡近在咫尺的脸，当日的种种一下子涌进了脑海里。四下张望，幸好比赛中四处嘈杂，自己又选择了一个很是偏僻的地方，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听见。
常衡近距离看着霍敦吹弹可破的皮肤和如同樱花一般的双唇，有些尴尬。
本来是吓唬他的，怎么还真的有点想亲上去了。
霍敦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近距离接触，连忙道：“你离远点！我回答你就是了！”
常衡微微一怔，竟然有些不舍的离开了霍敦面前，重新坐在了他身边，微微一笑：“说吧，说得不好也有惩罚~”
霍敦长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揉了揉眉心。
自己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会遇到这个家伙啊……
常衡看着他，有些好笑，也不去调戏他了，问道：“一个元源而已，怎么那么难以评判？你叫我人渣的时候，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我。”
沉默了片刻，霍敦缓缓道：“因为我看不起他。”
常衡似乎是怔住了。
他没有想到霍敦会这么说，面上的表情都有些怪异，甚至忘记了问接下来的问题。
而霍敦却转头看着他，神色恢复平静：“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好好游。”
常衡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听到这句话，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
霍敦转头看向场上正在进行的两百米混合泳，面无表情地说道：“直觉。他给我的感觉，是一个很强的对手……而且不管是入水的失误还是后来游泳过程中的动作走形，其实都不难看出，他是故意的。”
“凡是经过正式训练的人，身体的习惯是无法改变的。他虽然故意走形，让观众和局外人觉得他业余，但是只有真正游泳的人才可能看得出，他做错的动作都是再简单不过的大动作，而那些极为难的小动作，小细节，他都做的□□无缝。”
“不可能有一个选手能在小动作做的如此好的情况下，无法做出好的大动作。”
霍敦的手指微微捻着纸页：“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是因为太过自信，还是为了保证实力。但做到这种份上，不但是对对手的不尊重，也是对这项运动的不尊重。隐藏实力，并不是做得差，而是做的不够好。”
微微沉默了许久，霍敦抬头看向一旁静静听着的常衡：“如果是你，你能击败他吗？”
常衡一愣，反问道：“你难道到现在还相信，他是健将水平？”
霍敦又沉默了，最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至少，他不会比你差。”
常衡的嘴角突然抹出一丝笑意：“你不觉得，这样一个人作为你的对手，是一件耻辱的事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