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吵闹,就听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发出一声轻响,紧接着就听有人咳嗽了一声。
言铮立刻噤声,同时捂住廉贞的嘴巴,手指竖在唇边,嘘!
咳咳!
又是一阵咳嗽声入耳,言铮压着廉贞把他推到地上,两人猫在低矮的茶几后头,心里一个劲的纳闷。
谁在咳嗽?
紧接着就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咳嗽声,对方好像害了痨病似的。只闻声音不见人,听的言铮嗓子都一阵发紧,替他肺子疼。
他将掉在沙发上的柳树枝拿到手里,全神贯注的盯着楼梯口。
怎么还不上来?
言铮转念一想,他既然不上来那就下去打他。要是等他上来,言铮环视一圈满柜子的贵重瓷器,心说,打了那个都赔不起。
第一章 狼眼手电
楼梯口处不见人,只泛起一团莹莹绿光,在昏暗无光的楼梯里像是一大团纸灯笼杵在那里。
言铮知道他要抓的东西来了,就一手符纸一手柳树枝,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
廉贞手抓着媳妇衣角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亦步亦趋跟着,那模样颇像是五六年级小朋友去鬼屋探险组成的队形。
那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终于歇了下去,那团诡异的绿色荧光越来越亮,有什么东西走了上来。与此同时言铮也走到了楼梯口,他靠在墙上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去堵在门口……
楼梯上站着一个很年轻的鬼魂,浑身散发着莹莹绿光,脸白的像纸,长相斯文,非常瘦弱看着是风一吹就倒,此刻正面露惊讶的仰头和言铮对视,好像没料到这个时候会撞见人。因为言铮突袭,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一尺,就这么一上一下的面面相觑。
言铮以为对方怎么也是个凶恶的家伙,没成想这么弱?高高举起的手这么一迟疑的功夫,那病弱鬼忽然回过神来,惊呼一声,嗖的向楼下蹿去,带起一阵阴风。
那情形好像言铮才是那个穷凶极恶的厉鬼,而他是个受到了惊吓的人类。
言铮一愣,咦?这画风不对啊?
拿错剧本了吧?
狭路相逢什么的不应该凶狠的对打吗?
他愣过之后立刻反应过来,疾步追去,“别跑!”
这瓷器行的房子举架高,楼梯正经挺陡,全都是打磨光滑的实木板,言铮扶着木头扶手三步并两步的几乎滑下去。剩下最后两节台阶的时候,黑灯瞎火的他也没看清,脚下一空忍不住惊呼出声,直接踩空栽了下去……
言铮当时跑的速度很快,这一下又猝不及防,他闭上眼睛在心里哀嚎,一楼全都是流光水滑的大理石地面,这样摔下去,想想就会知道有多疼。
“媳妇小心!”廉贞跟在后面看的分明,怎么会让媳妇跌倒?他动作飞快,将言铮拦腰一揽脚尖点地转了个圈化解掉俯冲下去的惯性,然后稳稳当当的停住。
言铮被他抱着甩了一圈,好像跳舞一样,老脸一红,破天荒的没炸毛,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手,抬脚顺着那鬼消失的方向追了去。
月光透过窗扇,光影斑驳,亮的地方明晃晃一片,黑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那鬼跑的方向正是暗不见光的后堂。
那里言铮早就查看过,一共两进隔着薄薄的壁板,里头是个小仓库,外头平时就当做伙计们吃饭休息的地方。
言铮追了过去,那鬼早就没影了。他伸手打开墙上的电灯开关,那灯却闪了两下,刺啦一声灭掉了。
哼,言铮冷笑一声,知道是那鬼在作怪。从裤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袖珍狼眼小手电,刺眼的白光好像探照灯晃过,跟在后面的廉贞当即别过头,这啥玩意?太刺眼了。
二十几平的休息室一目了然,言铮将目光放到休息室里头的那扇门,里面是个小仓库,乌漆墨黑的也没有窗户阴暗潮湿,平时伙计到里面找货都是速战速决,就算偷懒都不会躲到那里面去,太阴森。
言铮从腰包里摸出一个怀表大小的罗盘托在手心里,低头瞄了一眼,见上面的指针疯了一样乱转,就知道那鬼肯定躲在里面。他放轻脚步走过去,丝毫没有察觉身后廉贞已经满眼泪花蹲在地上疯狂的揉眼睛。
领主大人心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好闪!
只被晃了一下就忍不住双眼发花,又疼又痒,还有些酸胀。简直睁不开!
堂堂砚台山领主阴沟里翻船,竟然被一个小手电给拿下了!传出去恐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言铮用手里的柳树枝轻轻推开门,顺着缝隙往里看,漆黑一片。他忍不住将门缝欠的大了一些,手电刚挪过去就感觉到一阵劲风,他偏头一躲,一个白白的圆圆的东西擦着他耳旁飞过,径直砸在身后墙壁上发出卡啦一声脆响。
紧接着又连续飞出来两个花瓶。被言铮躲了过去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扫了一眼地上那花花绿绿的碎瓷片心说,哎呀,岂有此理!
这么摔下去,明天那事妈老板来了,这趟买卖很有可能不仅赚不到钱,恐怕还要倒找钱。
言铮抽回手,那门板吱呀一声合上,里面顿时就消停了。
四周一片死寂,他抬手给门板上贴了一张困龙符,局面僵持起来,他进不去,里面的也出不来。
言铮正想办法,一眼瞄到安静的有些异常的廉贞。见他蹲在地上,手捂着眼睛不停的揉像是只勤奋洗脸的大猫就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疼……”廉贞只抬头说了一个字,就继续揉眼睛,刚刚还只是酸涩难忍,闭上眼睛就忍不住涌出眼泪来,这会他揉了两下之后,手背上粗糙的皮肉反倒把眼睛给揉的发疼了。
言铮手电光并没有直接对着他,而是偏上一点照在屋顶墙壁上,廉贞眼睛对光非常敏感,不自觉的偏头躲他。言铮两步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一手扳过他的脸,就见廉贞眯着眼睛不敢直视他,一双眼珠子通红。
“被手电照到了?”言铮皱眉,狼眼手电光确实强烈,骤然照到很容易让人暴盲,但是没想到廉贞的眼睛对光敏感到这种程度,廉贞一直跟在他后面并没有直视手电光啊!
“别揉,我帮你看看。”言铮拍开他的手,“应该没事,你靠边休息一会,我解决这咱马上回家。”
言铮让廉贞靠在墙角休息,自己整了整腰包,夹了满手的符纸直接就踹门进去了。
不破不立,豁出去赔钱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里面就是个胆小鬼,都不敢正面跟他对上,只会躲在一旁小打小闹的捣乱。另一个让他这么大胆的原因就是,刚刚打照面的时候,他并没有从这个鬼身上感受到穷凶极恶的凶煞之气,所以才愣了一下。
要知道,柳树枝打鬼越打越小,那可是很疼的。
不同于肉体的那种疼,而是那种深入骨髓直击灵魂的痛感。没经历过的人完全没办法想象。看那鬼的痨病样,恐怕撑不了几下,言铮可不想把他给打飞了。
这并不是个厉鬼,也不是个冤魂。
至于他滞留人间不肯走的原因,有待考察。
廉贞还真是听媳妇话,安安静静的靠墙坐在那里没动,好像是幼儿园里排排站等着老师发果果的小朋友。
就听那小仓库里一通稀里哗啦的乱响,不多时,言铮就气呼呼的推门出来了。
“所有碎掉的东西都要你赔!不然免谈!”
言铮不是一个人出来的,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愁眉苦脸的站在那里,浑身发着莹莹绿光。
“我会的。”那人保证。
这还差不多,言铮把符纸收了起来。
廉贞眼睛还是很疼,不过还是抬头瞄了那鬼一眼,就见他二十七八的年纪,瘦削苍白,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言铮也瘦,但是言铮瘦却不孱弱,还有把子力气,身形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一米七八的个头像是一丛茁壮成长的小竹子。
“说吧?怎么帮你?”言铮抱着肩膀站在地中央,语气颇为怨怼。不是气那鬼,而是气自己。
多管闲事!
耳根子软!
自找麻烦!
吃一百个豆不嫌腥!
只是,他没办法不帮忙,谁让他看得见听的着呢!就当是积阴德好了。
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不过,好在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之下,他给自己定了一条死规矩,行善积德当然是好事,但是必须量力而为。
那鬼见言铮肯帮忙,当即大喜过望。
原来,他是这瓷器行老板的独子,名叫闵清。
闵清从小就体弱多病,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闵老板两口子把他当成易碎的瓷娃娃,平时吹个风都不让。
三个月前,闵清一病死了。只是他心结难解,心愿未了迟迟不肯走进轮回。
要说这个闵清的死因,闵老板有一半责任。
大约一年前,瓷器行里招来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正在读研究生,学的是时下热门的考古,课余时间到这里来勤工俭学,一边赚些生活费一边长些见识。
小姑娘热情开朗,长相可爱,爱说爱笑,闵清很快被他吸引。
他从小到大因为体弱极少出门,跟同龄人接触很少,就跟养在深闺里的大姑娘似的。这次情窦初开的喜欢上了人家,第一次品尝到爱情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