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向来是光鲜人士不会涉足的脏污之地。
池霁月垂着眼,情绪并不大好。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Omega,不,应该说是弱者,他们还会有其他的选择么?那股所谓的“潮流”压下来的时候,就算有个别不愿意屈服的人,也会被压成一滩烂泥。
她抬头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卫观星,很难从她的面容上分辨她真正的情绪。
街是静的,风是涩的,血是腥的。池霁月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望着脊背挺得笔直的卫观星吩咐道:“去那边,可能会有水井。”
卫观星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就着云隙中露出的光望了池霁月一眼,握着剑的手陡然收紧。“会好的。”她没头没脑地甩下了一句话。
池霁月勾了勾唇,心间的沉重似是被卫观星的几句话拨去了几分。
放在以前,她是想不到的,和卫观星竟然会有“相依为命”的一天。
卫观星顺着池霁月的指引拐进了一座荒废已经有段时间的厂房。
生锈的牌子被一颗钉子咬着,像是随时都会跌落下来。卫观星低着头,踢了一脚前面的石头。而这个石头被一股莫名力道一掼,似是长了眼一般,朝着摇摇欲坠的牌子砸去。先是啪嗒一声响,紧跟着又是咚一道大响。
烟尘散去之后,生锈的钢筋从塑料中穿来出来,那危险的招牌彻底地落地,再无坠落的危险。
池霁月低着头跟着卫观星的身后,她被这声响吓了一跳,似笑非笑地望着卫观星道:“你倒是好心。”
卫观星张了张嘴,没有解释。
厂房有段时间没有人了,很像是焦土中的废墟,四面都是破碎的玻璃以及倒地的塑料桶。这儿过去就光秃秃的,地面上还有被烈火灼烧过的灰烬,在这样的时刻,反而成了一片变异植物不曾涉足的安全之地。
生锈的水龙头里什么都没有,一旁挖了两口井,一个与压缩井相连,而另一个则是盖着一层木板,还压了大石头。卫观星推开了石头,又将木板掀动,下一刻,便是一团墨绿色的东西照着面门砸来。卫观星眸光一变,及时地往后方退去,等到那墨绿粘液团落地,才发现是一小撮类似于水藻一样的东西。
“有东西?”池霁月转向了卫观星。
卫观星点了点头,也不管这水藻有没有生机,直接握着剑将它捣烂,紧接着,又是提剑朝着井中一斩!绚烂的白芒比天边的日光还明亮,变异植物的残肢在四处飞溅。
“水不能用。”卫观星卷起了衣袖,擦了擦脸。被她一抹,更是脏兮兮的,像是一只花猫。
池霁月嘟哝了一声:“失策了,水中也会有植物。”她朝着卫观星招手道,“你过来。”
卫观星看着她不明所以。
池霁月见卫观星不动,眉头一拧,便自己迈步往前走。她从兜里摸出了一包湿巾,粗暴地抽了一张,便捏着它压在了卫观星的脸上。“水不能用了,你自己擦一擦。”原本的打算是将卫观星弄得狼狈一些,好顺利混入某一方势力中。可对方既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的打算,那就是“道不同”了。
卫观星“喔”了一声,她擦了擦脸,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水,还在车里。”
池霁月面色一变,她一拍脑袋,竟然也忘记了这件事情。她望着卫观星背着的那鼓鼓囊囊的大背包,道:“现在过去拿么?”
“算了。”卫观星摇头,“包里还有几瓶,目前足够用。而且这明珠区其他地方,应该也有水吧?”
池霁月掀了掀眼皮子,道:“肯定有,但是你确定它们还能等到你去取吗?或者——”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从别人手中抢?”
卫观星没有正面回答了,她转了个话题:“我们不会停留在这里,背包的空间有限,水拿不走。”
池霁月也不想与卫观星谈“道德问题”,她看着卫观星那张在擦过之后还是灰一块、白一块的脸,又抽出了一张湿巾。没等卫观星接过,她的手腕便一转,挪到了另一边,从她的眉骨上扫过。
“你猜异种会在哪里?”池霁月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卫观星没有听清,此刻的她如临大敌,脊背紧绷,所有的知觉似是凝聚到了被池霁月触碰过的地方。天魔不消,情/欲难解,面前的人并不是普通的路人,她的一举一动充满了危险。
“池小姐,我自己来。”卫观星抿了抿唇,扼住了池霁月的手腕。
池霁月轻笑了一声,手腕一甩,挣开了卫观星的“束缚”,她慢条斯理地擦去了最后一块脏污,才拍了拍手道:“这充满灰霾与阴翳的天地中,怎么能没有一抹亮色?卫大小姐,你觉得呢?”
卫观星蹙眉,正色道:“池小姐,你——”
池霁月偏头望着她,笑道:“我如何?”
“抱歉。”卫观星避开了池霁月的视线,心跳的速度略有些加快,她甩走了那股翻涌的情绪,询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我说,到哪里寻找异种呢。”池霁月也没有了逗弄卫观星的意思。对付变异植物是一件治标不治本的事情,这一切的根源还在于那只异种。
“人群中。”卫观星笃定地开口。异种与天魔无异,而后者最喜一切恶与堕落,它既然以堕落为食,当然会在人最多的地方。而且这人不能够被“正义”与“道德”框定。
池霁月笑了笑道:“明珠区人可不少。”
卫观星想了一会儿,说道:“明天去罗老大势力所在的地方探探。”在这个世界可不能够靠打坐恢复力量。在折腾了这么久后,她需要充足的时间休息。
废弃的厂房边上有一栋破败的宿舍楼,在左侧则是一座矮小的棚屋。前后两个门,空间狭小,一张床、一张桌子,几乎没有什么空隙。铺盖早已经被收走了,只有个破烂的风扇,孤零零地被搁在了满是灰尘的床板上。
地方是池霁月选的。
卫观星拍了拍床板,等到扬起的尘灰散去后,才咳嗽了一声,道:“你不喜欢高楼。”
池霁月瞥了一眼卫观星道:“总觉得高楼逃跑不方便。”
卫观星哑然。
正当她卸下背包的时候,忽又听见了池霁月的问话。
“你不会在这种时候发作吧?”
池霁月思绪转了一圈,才醒悟过来她到底在说什么。Omega的发/情/期一个月一次,有规律可循。但是她这副身体不是Omega,目前的情况很难界定。要真的在不恰当的时候发作起来——
池霁月又问道:“需要我帮你缓解一下吗?”她心中是真真切切的担忧。
卫观星狐疑地望了池霁月一眼,似是在询问“如何缓解”。
池霁月沉思道:“大概是抚摸一下你的腺体?”这场灾难来得实在是太急了,根本没有时间做全部的检查。卫观星的情况特殊,医生那边似乎也拿不出一个治疗的章程。
“不用。”卫观星抖了抖,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后颈。要是她的猜测没有错,那所谓的“信息素”,就是天魔施展的“魅法”,而一切的一切,都是由“腺体”催动。对“腺体”的抚慰同样是助长天魔的气焰。
卫观星正色道:“我会自控,要是不清醒,就在身上剐下千百刀。”
池霁月:“……”是个狠人。卫观星既然有办法,她也就不多问了。
黄昏的时候,浓郁的雾气悄无声息地填塞了整个街区。
诡异、扭曲的声音在暗色中潜动。
矮小的木板床上。
池霁月与卫观星各占一角。只是蜷缩着的姿势到底不好受,池霁月控制不住地双腿舒展出去,等到触碰到异物才匆匆忙忙地收了回来。“抱歉。”她的声音很轻,可是在小屋中足以清晰地传入卫观星的耳中。
“没事,你睡一会儿吧。”卫观星低声回应。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池霁月依稀瞧见了卫观星站了起来。她左右活动者四肢,最后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池霁月蹙了蹙眉。
她们之间本来就没有“谁该照顾谁”之分,可卫观星的很多举动,就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
“卫观星。”
“嗯?”
“你也过来躺着吧。”池霁月顿了顿,又道,“木板不舒服,但总比缩在椅子上好些。”
卫观星低语道:“我没事。”
呆坐的人劝不动。池霁月垂眼,思索了一会儿后,又道:“之后的日子还要依靠你,你要是没睡好影响发挥怎么办?我坐椅子,你上来躺会儿吧。”说着,作势就要起身。
卫观星在这个时候动了。
池霁月感知到了木板床微微下陷。
熟悉的气息逼近的,免不了勾起过去不太美好的记忆,池霁月不由自主地朝着墙面处缩了缩。
“你很奇怪。”卫观星倏然间开口,语气静如池水,不起波澜。
池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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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卫观星:你好怪哦。
第27章
在卫观星的眼中,池霁月的态度算得上是“反复无常”,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在刻意的“亲近”时,她本人是游离于外的。
她游戏人间,说的话当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