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稷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他:“你老家哪的?”
这人说了个地方,名气不大,但徐稷凑巧知道,因为路鹤宁的简历上写着。
徐稷当时还挺乐呵的,心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么稀罕。”乐呵完了又好奇心起:“不如去看看?”
徐稷扔下一桌子的人和半锅没吃完的肉,嘚嘚瑟瑟的回家换上了跑步的装备,想也没想的出门了。
果然,路鹤宁挺稀罕地堆了个雪人,不过这傻孩子没戴手套,老远就能看到那双手冻得通红。
徐稷看了一眼正心满意足打算慢慢跑开的时候,说什么没想到下一秒画风突。
雪人头掉了。
路鹤宁脸黑了。
然后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遭到追杀了……虽然他现在跑的溜快,但是说实话,他根本不知道路鹤宁为什么要突然冲自己发作了,跟碰碎他雪人头的罪魁祸事是自己似的。
徐稷渐渐平顺了呼吸,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好歹身后没有路鹤宁的影子了,不知道是他追不上不追了,还是有其他事给绊住了。他又往前跑出一段,等确定到了即便对方突然出现自己也来得及起步的安全距离后,这才松了口气,一把把扣脸上的防毒口罩给摘了下来。
这口罩的造型挺傻逼的,左右像是多出了两个猪鼻子。徐稷原本还觉得这个东西虽然丑,但好歹挡脸的效果不错,谁知道今天一通快跑,他才发现这口罩有点憋气。徐稷戳了戳里面的滤毒盒,心里正盘算着回去换一个好看点的运动型口罩,就听前面突然簌簌作响,随后眼前一晃,一个人影朝他扑了过来。
——
“你有毒啊!”路鹤宁没好气的抹了把汗,抬脚踢了一下小铁门。
“哎轻点,”徐稷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出声道:“踢坏了还得换……”
路鹤宁心想换就换呗,反正是你这个老板操心的钱。想要回头吐槽两句,却又看到后者鼻子和眼眶都红红的,看起来挺可怜的,忍不住又把话咽了回去。
说起来路鹤宁还挺憋屈的。他刚刚在绿化带里潜伏了半天,好不容易等目标接近后,才卯足了力气扑了那一下。其实那会儿他已经没多少火气了,刚刚一扑也带着点玩笑的意思,毕竟跟这黑衣人你追我赶了半天,这一块雪又厚,估摸着对方摔一下也摔不疼。
因此他把人扑倒的时候,还得意的哈哈哈了两声。
只是没哈哈完,被他扑倒在地的人,就悠悠的转过了那张刚除去面罩的脸。
竟然是徐稷!
路鹤宁吓了一跳,差点一巴掌呼到徐稷那脸上去。徐稷也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个半死,俩眼瞪的溜圆,脸都白了。
俩人保持着骑乘的姿势老半天没动,最后还是徐稷仰着头一口气没喘匀,呛地连连咳嗽道:“你……先闪开……”
路鹤宁过来的时候膝盖顶了他的肚子一下,徐稷本来就是饭后接着运动导致胃部不适,又被口罩憋了那一顿,顿时一阵恶心,推开路鹤宁后跑到一旁的树坑里吐了个昏天暗地。
看着挺惨的。
不过惨也有惨的好处,路鹤宁回过神之后的反应除了不解就是恼火,但是看他那个惨样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只能押后再议。后来想了想,大概还有些内疚,于是走出两步后又折返,问他:“去我那喝口水压一压?”
徐稷又不傻,立刻装作头重脚轻的样子,拖拉着步子跟过来了。
路鹤宁把宿舍的小锁打开,进去之后先从一旁叠放整齐的一叠衣服里拿了条毛巾递过来,递给徐稷:“你先把汗擦擦,这屋里冷,小心感冒。”
徐稷闻到这毛巾上有股熟悉的清香味道,扭头打量了一下,果然在门口看到了一个土黄色的瓶子,看样是衣物护理剂。
护理剂的旁边是个不大的皮箱,外面裹着个防尘袋。整个小房间进来也就七八平,除了一张床之后和一个床头的小桌之外,屋里也没别的东西了。
路鹤宁从桌上的保温瓶里倒了杯温水给他。
徐稷坐在床边上,见状忙把毛巾放下。等他扭头再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坐过的床单上多了块水印——他忘了自己刚刚在雪里摔了一下了。
徐稷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好坐了,只得站一边,指了指床上道:“……那个,给你弄脏了。”
路鹤宁看他一眼没说话。
徐稷讪笑,两口温水下肚后又道:“明天我买床新的赔给你……今晚要不你上我那去住吧,你这也够冷的。”
路鹤宁摇了摇头。
徐稷又没话找话道:“你这屋是北向的啊?怪不得齁冷。哎,你怎么住一楼来了?要不我回头给你换个好点的房间。”
“不用,我平时不住这里,”路鹤宁叹了口气,解释道:“这间宿舍是因为我假期不回家单独开的。”
徐稷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放假不回去了啊?”
路鹤宁嗯了一声。
徐稷又问:“我还以为你家人都在这边呢,所以你现在是自己住这里吗?过年也是?”
路鹤宁不太想和他聊自己家里的事情,看他手里的杯子空了,伸手去接杯子。
徐稷忙道:“我不喝了。”
“你再喝我也没有了。”路鹤宁把空杯子拿过来,又从一边抽出一张纸细心擦着杯沿道:“我今天还没去买水,总共就昨天烧的这么点,让你喝完就没有了。”
“那再去买点呗,”徐稷摸了摸嘴,感觉跟自己喝了人家的生命之源似的,有些不好意思道:“反正也没多远吧,前面路口不就是个商店吗?”
“太冷了,”路鹤宁皱了皱眉毛:“不想动。”
“看把你懒得,”徐稷看他那样忍不住笑道:“看你刚刚堆雪人的时候挺带劲啊,那会儿你怎么不觉得冷?”
“那你刚刚跟小保姆眉来眼去的时候也挺带劲啊,那会儿怎么没见你犯恶心?”路鹤宁说道这里,忽然想起来,不解道:“那个小保姆不是天天在你家干着呢,你们俩怎么回事,怎么还整到外边来了?”
徐稷没听明白,啊了一声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整到外边来了?”
“别以为你们眉来眼去的我没看见啊,”路鹤宁把杯子放回原处,有些鄙夷道:“这都一个星期了吧,她天天定时定点去广场等你,你也定时定点的从那边路过……她看你你看她,何至于啊,你对她有意思就关上门在家里聊,没意思就痛快的说明白了,总这么天天瞅一眼瞅一眼的,不累吗?”
“不啊,”徐稷张了张嘴,顿了一下又道:“谁说我是瞅她啊?”
第20章
“你不瞅她你瞅谁?”路鹤宁呵呵了一声:“瞅我吗?”
徐稷眨了眨眼,想承认。要张嘴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老脸突然有点热,于是扭捏的咳嗽了一下。再张口就晚了,路鹤宁往窗外看了一下,又突然转过脸道:“不过这去买水也是早晚的事,要不咱俩剪子包袱锤,谁输了谁去买怎么样。”
外面又有飘雪花的架势了,徐稷的一身汗下去,被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小北风一吹,打了个哆嗦。
他看了眼路鹤宁,发现路鹤宁也没好到哪里去,那身羽绒服虽然很干净,但是看着有些单薄,一看就不怎么暖和。而且路鹤宁估计玩的时候没多想,这会儿回到屋子里手缓过劲来了,指关节和手心都是红通通的一片。
徐稷看着都替他痒。
“我去买吧,”徐稷缩了下膀子,问道:“你要几瓶?”
路鹤宁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怎么这么好心,过了会才伸了两根手指出来:“两瓶。”
小商店离着这里不远,徐稷出门后才后悔没带上那个防毒口罩,毕竟那东西虽然笨重,但是还挺挡风的。他皱着鼻子一口气跑到店里,最后结账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拎了两个大桶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路鹤宁正在换床单,原来被弄湿的那套已经被换下来了,整整齐齐的叠成了小方块,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
徐稷拎着水看了看,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只得先放到地上,然后跟路鹤宁道:“我先买了两桶,你先喝着,估计三四天是够了吧,到时候我再给你买。”
路鹤宁有些惊讶,看了他一眼道:“这些我一个星期都喝不了。”
“你喝水这么少?”徐稷抬头看他:“看你这么水灵,我还以为你是用水灌起来的呢。”
“……”
徐稷说话的时候没多想,等说完才发现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太好,虽然他觉得“水灵”这个词挺合适的,但是仔细品品,又觉得哪里……过了点。
路鹤宁的表情也有些不自在,不过看样没有生气的意思,顿了一下对他说:“谢谢你。”
徐稷赶紧摆手:“不客气。”
小宿舍的门漏风,窗户也不顶用,路鹤宁继续转身掖床单的四个角,徐稷没地方去,感觉自己像是挂在屋里中央的一条咸鱼,感受着东西南北不同风格的风干。
他站了一会儿,忍不住抱怨道:“你们这破楼怎么四处漏风啊。”
路鹤宁扭头纠正他:“是你们这破楼。”
“明明是你们……”徐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忍不住乐了:“是咱们这破楼……哎还真是破啊,这墙皮掉的,跟狗啃的似的。你晚上睡这不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