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十分乖觉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是轻勾了一下她的指尖，拢在宽大的袖中无人看见，又压低声音说道，“都说我小气了，代老师多担待。”
“明知故犯，还是别有用心？”代亦然似笑非笑地看她，这人，八成是在借题发挥。
祁时低低沉沉地笑了一声，“争宠。”
代亦然睨了她一眼，还没开口，便听工作人员叫她去换戏服，于是轻轻捏了捏祁时的指尖，便朝换衣间走去。
摄影棚里人声嘈杂，所有人各自有各自的工作，倒是没引人注意，也没人听到她们的対话。
没多久，代亦然从换衣间走出来，一袭白袍，发丝用一根白玉簪随意挽起，手中拿着一根白色的缎带，行动间翩然端方，只是唇边笑意一深时透出些难明的诡谲。
代亦然走到祁时那里，将手中的白色缎带递给她，语调悠悠，“祁老师，帮我。”说着，背过身去。
祁时垂眸看了眼手中的缎带，伸手用它蒙上代亦然的眼，系好，而后牵起代亦然的手，缓步带她走到镜头前，衣袂轻搭在一起，红与白的対比醒目张扬，却有种说不出的旖旎意味。
鹿小菁盯着这一幕眼睛发直，一旁的导演罗天也连连点头，演员之间的适配度越高，呈现出来的戏剧效果也会越好，这两位，有些超出预期了。
等代亦然站定，又朝祁时的方向偏了偏头，轻声问：“镜头在哪儿？”
祁时站到代亦然身前，伸手轻抵住她的下颚，将她的头正过来面向自己，而后低声道：“这边。”说罢，便从镜头前退开。
代亦然微微顿了下，随即莞尔笑开，雅正随和。
拍摄出乎意料地顺利，代亦然很快就被喊去换下一件戏服，如鹿小菁先前所说，这件是黑色的长袍，做工明显比上一件繁复奢华许多，整体的风格也偏向暗沉一些。
没有用来覆眼的缎带，代亦然这次直接自己站到了镜头前，还顺手从道具组那边拿了一片素白的花瓣。
代亦然站在镜头前微侧过身，而后微低下头，双眸紧闭，指尖拈着那片花瓣，唇边的笑意仍旧，只是多了些阴冷的气息，气场也格外强大，显得有一丝诡异，让人心里发毛。
定妆照拍完之后，代亦然便将身上的戏服换下，正式的开拍要等到下午，而开机的第一场戏，是商琳琅和楼序泠的初次相遇。
《玄机》这部戏改编自小鹿的同名小说，有原著的粉丝基础，准备开拍的消息一放出来便引起了诸多讨论，其中的热点自然是选角和改编。很快，剧组的宣传人员就放出了由小鹿本人担任主要编剧的消息，算是平息了一部分质疑，只是选角相关仍然压着没发，这是后期宣传的事情了。
由于代亦然、祁时的定妆照拍摄和开机挤在了同一天，剧组还是很忙的，中午季月来将两人接到酒店休息，下午再去片场。
有季月代表九州和剧组交涉，安排好的酒店房间自然是妥妥的一间房，问就是房间不够，至于问什么包下来的酒店会出现房间不够的情况……反正不是后勤算错了人数就是突然增加了工作人员。
等到下午，代亦然和祁时到达片场的时候，就发现熟悉的几个人都在了。杨飞飞、鹿小菁、叶子清、罗梦依四个人正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眉飞色舞的。
代亦然凑近一看，原来是之前拍的定妆照和不知是谁偷偷拍到的牵手照片，不由眉头一挑，轻咳了一声，“你们几个，来干嘛的？”
“探班。”“团建。”
第一时间就冒出了两个答案。说话的杨飞飞和叶子清対视了一眼，各自改了说辞。
“团建。”“探班。”
最终，还是鹿小菁幽幽吐出两个字，终结了这有些尴尬的局面，顺带赢得了几个人愕然的目光。“客串。”
“啊？”
鹿小菁耸耸肩，“你们要是不想的话就算了。”
“想！”
紧接着简单打过招呼后，代亦然就见那几个人缠着鹿小菁一起到导演那里去分配角色了，虽然基本上是只有几句台词的龙套，几个人倒是兴致挺高的。
祁时和代亦然互相対视了一眼，便各自去做开拍之前的准备工作，先换戏服，然后化妆。
妆发都搞定以后，代亦然和祁时坐在场边，看着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片刻后，祁时看了眼代亦然微沉的面容，眸光一闪，低声开口，“代老师，你是不是饿了？”
代亦然侧眸，盯着祁时看了片刻，低低地应了一声，极轻极淡，“嗯。”
祁时没有多言，只是将人带到无人的角落，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代亦然轻抿起唇角，犹豫片刻，执起祁时的手，咬破她的指尖，舌尖卷起血珠，在口腔里化开，遂微微眯起眸子，晕开一抹淡光。
祁时紧盯着她，眸中一片幽深。
第39章
代亦然微垂着眉眼,眸底的绯色一闪而过，静静看着祁时指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才将她的手松开,而后抬眸，淡淡地开口：“我们该回去了。”
祁时背光站在代亦然身前，一双眸子是极致的黑，蒙着层薄薄的光，凝神盯着代亦然看了片刻,才温温沉沉地开口：“好。”
代亦然看她，眉眼柔和了几分，遂凑上去低声说：“走吧。”说着,她轻吻过祁时的唇角,越过祁时走出这片无人的角落，轻轻拽过祁时的袖口,顺势松开,走到众人视线中时已是一袭白衣,气质出尘。
祁时盯着代亦然的背影偏头笑开，跟了过去。
“你们刚刚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人影了。”杨飞飞先是看了代亦然一眼，又看向她身后正走过来的祁时,一脸疑惑地问。
代亦然轻抿唇角,没等开口,就听身后走来的祁时不急不缓地开口：“只是我缠着代老师请教了几个剧本相关的问题而已。”
代亦然闻言但笑不语,那就是请教问题吧。
杨飞飞的视线在这两个人之间转了转,满脸八卦，但碍于这是公共场合,为免被旁人听去乱传，就没多嘴,恰好这个时候，有工作人员过来喊人了。
代亦然走到片场，才发现饰演她侍女的是罗梦依，不由轻笑了一声。
罗梦依被代亦然的这声轻笑弄得红了脸，忙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确定没什么问题以后，不太好意思地开口：“你……笑什么？”
“没什么，合作愉快。”代亦然含笑道。
罗梦依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会好好演的。”说出口，又觉得只是个龙套而已，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面上更不好意思了。
倒是一旁关注着这边的导演罗天满意地一颔首，而后装模作样地干咳了两声，拿着喇叭喊道：“都不要闲聊了，各部门准备，action。”
凛冬，山峦河川被冰雪覆盖，璇玑城外一眼望去满目银白，河水冻结，岸边稀疏的枯木枝头落了薄雪，却让这些形容枯槁的存在浑然成了别样的景致。
一辆马车在古道上缓慢行进，没多久，从车厢里传来一道清泠的声音，幽然如冷泉，“停车。”
“大人？”车夫一脸疑惑。
“有笛声。”车厢内的声音接着道。
“大人您听错了吧，这荒郊野外的，哪儿来的笛声啊？雪刚停，连着这周遭都格外静了。”
“停车。”车厢里的人再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声音有些沉，显得格外冷。
“是。吁……”车夫不敢放肆，立马将马车停了下来。
一只薄而干净的手掀开车帘，手指纤长，骨节分明，而后露出一张昳丽冰冷的脸，眉宇间的霜色较之冰雪更为夺目，她墨发红衣，凝眸伫立时仿佛这天地间唯一一抹艳色。
楼序泠黑发如瀑，没有束起，只随意地披散，因此在气质冷冽之余更添了些自在疏狂，就连那身烈烈如火的红衣都让她穿得血腥味十足，好似肩头的雪化了就成了血。
“大人……”
“暂待。”楼序泠留下两个字，便朝着笛声的方向而去，显然对自己的听力格外自信。
一路循着笛音来到河边，楼序泠在冰面上看到了一艘冻在河水中的小船，船离岸边并不算远，船头坐着白衣的人，披着厚厚的斗篷，怀里还捧着手炉，显然是极其怕冷的，却在这冰天雪地里独自坐着。
楼序泠听到的笛声不是她的，而是她身后站着的侍女，只是那人的容貌太盛，旁人与之一比，都好像骤然失色了一样，就连楼序泠因笛声而来，最先注意到的也是她，可惜的是，她的眼睛被一根缎带蒙着，想来应是盲的。
楼序泠驻足片刻，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不知她的眼睛生得如何，但一转念，又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些失礼，好在无人知晓。
侍女在注意到楼序泠之后，便收了笛子，小声说：“您要等的人到了。”
商琳琅偏头浅笑，没说话。
楼序泠也没装作没听到这句话，直接微蹙起眉，“等我？”她很确定，她们从未见过。
“谁来，我等的便是谁。”商琳琅面色从容地说道，意思自然是若来的是别人，她等的就是别人，楼序泠只是凑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