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很凉,沁脾的凉。夏晴朗很想过去给她披上衣服,却终究没有挪动一步。
沉默了许久,许筠诺转身,面对着他,“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只是想见你。”
再次沉默。
一分钟后,许筠诺问道,“那关以晨呢?”
夏晴朗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几分懊恼,几分忧伤,几分无所适从,那目光让许筠诺心碎,他的眼眸一直是明亮的,清晰的,从不曾如此浑浊,仿若迷失。
过了一会儿,许筠诺缓缓开口,“晴朗,爱情不是用来游戏的。以前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你,选择了和林辙在一起。现在我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你,选择和林辙分手。我最大的错,就是没能早些看见自己的真心。可是晴朗,你呢?你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我,对吗?可是你选择了关以晨。这没有错,没有人有义务一直等另一个人。如果你没有恋爱,也许我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你。只是如果现在我们两个人在一起,那关以晨算什么呢?你有想过吗?我和林辙分手是因为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而不是要和你在一起,你明白吗?”原来,我也可以这么平静,这么理智,这么循循善诱地说话,许筠诺想。
夏晴朗明白,她明白许筠诺所有的心情。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处理,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和关以晨捆绑在一起了,不论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
“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夏晴朗的声音充满无奈,许筠诺的心拧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我只是无法自私地忽略关以晨。”
“可是我跟她已经不可能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对她,我只能抱歉。”
“没有人有错。或者,我们都有错。”
“你需要多久?需要多久释怀这一切?”
“我不知道,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我不知道。”
“好,我等你。”
……
从云坞回来以后,半个月,夏晴朗和关以晨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上课遇见,关以晨也装作完全不认识夏晴朗。她不再坐第一排,而是中间任意一排最边上的位置。乔雨微喜欢这种位置,基本等同于隐形。
夏晴朗始终觉得他欠关以晨一句“抱歉”,也欠她一个分手仪式。于是约了她到蘑菇屋。那天他丢下她一个人在那儿,今天他必须走在她之后。
关以晨迟到了半小时。
夏晴朗准备好的开场白,在面对她时,全变了尘土,纷纷落地。只剩一句,“你喝点什么?”
关以晨讨厌苦,以前只喝拿铁,而且要加足量的糖,今天却叫了意式。
她举起杯子面不改色地咽了几口,然后以受害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夏晴朗。
“当初要在一起的人是你,现在要分开的人也是你。夏晴朗,你就是个人渣。”关以晨的表情始终是轻描淡写的,声音却寒冷如冰。
“是我轻浮,是我卑劣,一切都是我的错。以晨,你可以怨我,可以恨我,我只希望你不要太难过。”夏晴朗第一次知道,原来歉疚这种感情,也会让人痛彻心扉。
“不要难过?夏晴朗,你现在说这种话不觉得很可笑吗?怕我难过你就不会这样对我!”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但是以晨,你相信我,即便我们仅仅只是相识,我也不会有心去伤害你。何况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关以晨听到这几个字时,内心是动容的。她突然想起乔雨微说的那句话,“你一直都知道,他喜欢的人不是你。”我知道,可是我奢求更多,明知道他心里那个人不是我,却义无反顾地自取灭亡。现在想来,“很好的朋友”才是我跟他最好的结局吧。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去那片被烈日灼烧的军训场。
关以晨轻叹一声,“祝你们白头偕老,不要再祸害其他人了。”起身走出了蘑菇屋。
她抬头望着那片白得晃眼却没有一线阳光的天空,突然就讨厌起这个季节,漫长又冷漠的冬季。
☆、雪玫瑰
十一月最后一天的夜里,凇城下了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第二天清晨,于清雅被噼里啪啦十几条信息吵醒。她睡眼惺忪地读完,立马精神了。爬下床去阳台看了一眼外面,果然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然后又爬到乔雨微床上,拿毛绒玩偶在她脸上蹭。
乔雨微一秒睁眼,揉揉眼睛,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你怎么起这么早?”
“下雪了,我们去山上看雪吧。”于清雅很亢奋的样子。
“现在?”乔雨微一脸惊诧,要知道平时这个时间八抬大轿都请不动她的。
“嗯,现在!”说着把墙上的衣服拽下来,“给,快收拾。”又自言自语,“不行,不好看。你等等,我去给你挑一件。”于清雅说着爬下床翻衣柜去了。
乔雨微还是呆懵的状态。“我还要去跑步呢,你先躺会儿,我跑完步打给你。”
“不行!”于清雅立马反对。
乔雨微疑惑地看着她。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强烈,她干笑两声,“那个,一会儿山上的雪可能就被踩了。你知道,大一小孩最勤快了,过会儿他们一定会去堆雪人。”
乔雨微依然疑惑,以前也没见她对雪这么一往情深,不过它确实难得,便依了于清雅。“那我给希文打个电话。”
“嗯,好。”于清雅暗自欣喜。
乔雨微告诉了希文她今天不能去跑步了,放下电话,于清雅冲她晃了晃手里的浅蓝色碎花羽绒服,“这件怎么样?”
白毛大翻领,泡泡灯笼袖,蓬蓬公主裙摆,这风格果然很于清雅。
“嗯,不错,非常适合你。”
“什么呀,是你穿。”
“我?”乔雨微摆手,“我穿我的军大衣挺好。”
“哎呀,雨微,雪是很神圣的,你要敬重它,仰慕它,根据它的色调来搭配衣服。你看这毛儿,多白,多纯。穿上吧。”
乔雨微被洗脑了。
雪后的清晨格外安静。人们对初雪的感情总是那么炽烈,已经有早起的人儿在广场滚雪球了。
山上尚少有足迹。原本光秃秃的树枝覆上了白皑皑的雪,宛若着了婚纱的新娘。微风过处,雪片“簌簌”滑落,像是呓语。
乔雨微轻浅地落脚,唯恐冒犯了这一地晶莹。一面小心翼翼地走着,一面流连着风景。
于清雅看她动作迟缓,不由分说拽了她赶路,“前面风景更好,快点。”
“哎哎,慢点儿,好好的雪都踩坏了。你这是急着去哪儿?”
……
于清雅架着乔雨微直奔了滴翠亭。
那散落了一地的花瓣映入眼帘时,乔雨微隐隐揣测到了什么。巨大而热烈的心形,中央拼砌了几个字母,“QYW”,她的名字缩写。玫瑰的艳红与雪的纯白两相辉映,赏心悦目。
那一刻,她是感动的,也是心动的。她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人为她做这些,有如童话。她知道,是他。
希文从凉亭的石柱后缓步出来,乔雨微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停驻在自己面前,单膝跪地,从心脏的位置取出礼盒,打开,伴随着真诚而温暖的声音,“雨微,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她看着那条明亮到耀眼的水滴项链,视线变得模糊……
于清雅举起手机,拍下了这唯美的一幕。
宋明轩凝视着于清雅那条微博的配图,良久,叹了一句,“你终究还是被别人发现了。”
☆、纤尘不染的烟灰缸
乔雨微和希文在一起后,许筠诺开始极力撮合于清雅和章鱼丸。被逼入绝境的于清雅用一句话堵了她的嘴,“你跟夏晴朗在一起,我就跟章鱼丸在一起,怎么样?”
从此许筠诺再不提这件事。
又到了期末,没有课的日子让人醉生梦死。
午后,于清雅的水喝没了,又懒得去打热水,鬼鬼祟祟地溜到乔雨微电脑桌前拿起她的水杯“偷渡”到自己杯里。
“你要懒死了。哪天我往杯里吐点唾沫。”乔雨微笑道。
“嘿嘿,你最爱我了,我知道你不会。”于清雅一脸谄媚。不想光顾着说话,手一抖,两个杯子错开了些,一串水柱坠落下来,流淌了半面桌子。于清雅惊叫一声赶紧拿纸巾擦。
“你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乔雨微嗔怪道。
就在这时,于清雅见证了戏剧性的一幕——一张素白的绒布遇水后,渐渐渗出了字迹。
“雨微,这上面有字耶,还是蓝色的。”
“什么上面?”
“就是你那个相盒的衬布。”
“拿来我看看。”
于清雅捉着绒布两角,递给靠在床头的乔雨微。
乔雨微“忽”地坐起。那片原本如雪的素白,此刻果然出现了蓝色字迹。是一封信,有抬头,有正文,有落款。然而,拢共加起来,不足十个字:陈天瑜,我愿意,唐婉心。
乔雨微盯着中间那简短的三个字,思绪翻涌。她突然想起很久没联系唐姐了。
拨通电话,却已停机。乔雨微立即往里充了三位数的话费,再拨打,却提示已关机。她莫名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