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吧!”星辰惊愕地回头看,“公会保密措施做得那么好,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啊。”
“好?蝼蚁尚且有求生的本能,更何况是人?除非是智障,不然谁猜不出来情势有变?白凌最可笑的地方,就在于他把其他人当成白痴。普通人的触觉可能没那么灵敏,但肯定是有聪明人察觉到什么,就把事情脑补个完整,当成小道消息散布出去,搞得人心惶惶,越乱越好。”
“那个聪明人,指的不会是苏池航吧。”
星辰小小地吃味了一下,也认为猜想成立:“越乱对公会越不利,整个撤退行为都可能受影响。更何况示威的是普通人,军队肯定不敢明目张胆地镇压,我们要浑水摸鱼进去,反而是最好的机会。”
“嗯,拖得了一时是一时,最好闹得人人皆知,那时候公会要对付的,就是整个社会的舆论问题了。”
星辰把云谲搂紧,飞快闯进人群中,前面乌泱泱的一片,人越挤越多,密度最大的是最前方的示/威方阵,都是平头老百姓,穿的衣服很不入流,完全就是这座城市普通人的写照。
难得的是,静/坐者们没有动刀动枪,他们分布在公会面前的大广场上,举着白底黑字的横幅,穿着吊唁的衣服,多数人手里拿着白布,有人甚至捧着骨灰盒,头上绑着麻布,嘴里念着阿尼陀佛,全体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像在进行一场声势浩大却无声的抗议。
最靠近公会大门的地方,摆着一口棺材,有一个人跪在棺材旁边,低着头烧纸钱,灰烟袅袅,纸钱化作焚烧的蝴蝶,吹散到空中。军队在大门里面对峙着,一个个如临大敌,浑身冒汗,如果是吸血鬼组团来捣乱还好,偏偏这种毫无危险的示/威,让他们更拿捏不准要怎么解决。
星辰背着云谲,饶旁道过去,路过示威者时,也没有情绪失控的人跳起来打他,相反,人很多,广场反而非常安静,除了轻微的啜泣声之外,几乎只听得见跪在棺材边那个人悲怆的哭声。
不对……
星辰的心不安地乱跳,那个声音他很耳熟,虽然没有听过这么痛苦的哭法,但他一眼就认出来那个背影是谁的。
这么一来,棺材里面的是……
云谲问了一声谁在哭,星辰更是不敢肯定,没有答话,目不转睛地盯着烧纸钱那人,飞快地往前跑去,心想着怎么可能是他,待走近大门时,少年特意放缓了脚步,跪着那人缓缓转过头来,星辰终于看清楚他的脸。
“小吉——!”
刘小吉明显没反应过来,突然看见自己的兄弟,竟有些怔楞,眼泪和鼻涕挂在脸上,衬得他绝望到奔溃的情绪。他张了张口,哆嗦着手说:“星、星辰……他、死了……”
“谁?”翟星辰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但仍然不敢相信,他慢慢走近棺材,腾出一只手,掀开铺在尸体脸上的黑布。
尸体停放了一段时间,皮肤都变成暗淡的灰色,死者穿着病服,枯瘦的手背除了针孔,就是打完吊瓶后的乌青,仿佛临死之前还在经受着病痛的折磨。看到刘小吉哭得那么惨,他几乎能感同身受,那么有魄力的男人,就这么去了,没来得及梳好发型,换上一套骚包的裘皮大衣,喝上一杯他最钟意的血腥玛丽,人就这么没了。
刘小吉眼神空洞地望着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裹着他卑微的恨意,吐到星辰背着的那个人身上,“苏先生,死了。”
……
很久很久以前,那会儿南市还没划分出来,只是几座普通得再普通的城市。刘小吉是农民的孩子,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后来父母得病,相继死去,他从小就懂事,六岁已经可以把家务做得井井有条,还知道走街串巷,挑着家里种的蜜桔到处吆喝。
他家没有电视,又喜欢看,有一次,他挑着橘子去邻居家歇脚,刚好电视台在转播一则新闻,说S市有一个失心疯的患者,长得两只不同瞳色的眼睛,见人就咬,被咬的人都死掉了,或者变成狂犬病一样。事情闹得轰轰烈烈,S市离他们村很近,大人们都在提心吊胆,指着警方通缉令的大头照说,你们要认清这个人,见到他就得跑得远远的。
刘小吉深深地记住了通缉照的样子,可他一点都不怕,他唯一记得的是,那个大哥哥,好看得像天神一样。
几个月后,苏池航辗转到了农村,有的人认出他来,像对瘟疫一样逃开。别人越是这样,越激起他的杀欲,苏池航把村里的人咬了个遍,只剩下最穷那几家,他杀气腾腾地打开门,正准备把挑着扁担的小孩抓来打牙祭,没想到那小孩竟对着他扑通一声跪下,巴拉着他的裤腿说,“我们家已经没钱了,您可以喝我的血,只求您带着我,给我怕一口饭吃。”
小孩眨眨圆咕隆冬的眼睛,眼里闪烁的不是恐惧,而是希望——把他当成救世主一样的希望。苏池航曾经疯狂地杀人,之后被当成疯子,而这个孩子,是他发病以来,第一次没有把他当成怪物的人。苏池航终是心软了,他把那孩子带在身边,不但没咬他,还安排他入学,让他在酒吧做兼职。
刘小吉后来才知道,苏池航开了酒吧,是为那些吸血鬼谋得一个聚集地,让他们可以互相往来,而不必再像流魂一样,被社会所摒弃。
有时候,越靠近一个人的内心,就会越了解他的喜怒哀乐。刘小吉越爱越傻,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苏池航,告诉他,自己有多忠心。他爱得痴狂,傻到极致,认为只要苏先生要的,他就可以给,哪怕苏池航把心都栓在云谲身上,根本就看不见他。
因为爱得深,所以才恨得切。被弓虽女干的时候,刘小吉难过得想去死,那段时间,苏池航简直是他的噩梦一样。可是现在,他多么希望苏先生能醒过来嘲讽自己,哪怕是欺负自己,也比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好啊。
可是他就是一直睡着。
在昏迷的几个月里,苏池航只醒两次。第一次是半年前,那时他睁开过眼睛,但气管被伤到,说不了话,刘小吉只能从他蠕动的嘴唇中读出了两个字。他是怕云谲出了事,想委托刘小吉帮忙去看看。刘小吉去了,却一直没有找到人。
第二次则拖到半个月前,那时候男人的四肢已经严重水肿,像四个大萝卜,睁眼时,眼里全是疲态,好像之前被定格的苍老都积攒到此时此刻才来爆发,明明还不到三十岁,却在一时间老成五六十岁,眼睛里都是浑浊的,连那只赤红的眼睛也毫无血色。
他发不了声,喉咙里哼哧哼哧地响,像台年久的蒸汽机,活得很遭罪,刘小吉凑到他唇边,才依稀听到苏池航憋出的那几个字,“我,活不久了。”
这次的意思,可能是想给小吉一个提醒,也可能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又或者是对生命最后的不舍。
刘小吉抓紧他的手,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苏池航费力地抬起手,拍拍他的背,哄孩子似的,哄两下,停一下,哄两下,又睡着了。
吸血鬼们跟着苏池航好些年头,很为他惋惜,但苏池航已经发挥不出什么作用,他们知道时候差不多,在他枕头下塞了些钱,来了几次就不来了。
刘小吉每隔两个小时就给云谲打电话,回答他的永远都是关机,后来有一次可以接通,却迟迟没有人接。
29号凌晨,心电图终于变成一条直线,直白而残忍。苏池航奋战至今,终于灯枯油竭,等不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
☆、苏池航之死
“谁死了?”
笼罩在军大衣里的人动了动,从星辰背上跳下来,雷锋帽罩着他的脸,衣服又很大,像跟衣杆架子撑着衣服在走,以至于很多人看不清楚他的脸。星辰怕他受不了,想上前把人拉回来,却被云谲拂开了手:“你们刚说苏池航,是棺材里面那个家伙?”
云谲嗤笑一声,像听见小孩在讲一个蹩脚的谎言,“怎么可能?我认识他二十年了,他嘴碎得很,吵得要死,怎么可能这么安静地躺着?”
云谲手伸到半空抓了抓,摸到了棺材的边缘,掀开了盖着上面的黑布,五指摸着尸体的轮廓,他愣了一下,仔仔细细地又摸了几遍,有些茫然地站在棺材旁边,忽然想起什么,他又认真又执拗摇了摇头:“不是他,肯定不是!”
刘小吉没想到云谲竟然翻脸不认,更是气得满脸通红,口不择言:“是他!我看着苏先生被送回来,看着他昏迷不醒几个月,他最后走的那几分钟……我打了你好多电话,可是你不是关机就是断线!为什么,你为什么一直躲着他,苏先生的遗愿就是确认你平安,他想见见你,可是你却、你却让他带着遗憾走了……呜唔……”
刘小吉哭得歇斯底里,几乎要瘫软下去,星辰只好一手扶着一个,小声地劝着:“别说了,我们发生了很多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哥真的是无心,你信我,不要再怪他……不过,你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棺材搬到这里?”
“我想让苏先生入土为安,可是……他们不给!”
刘小吉抹了把眼泪,哭得嗓子都哑了,说话断断续续夹杂着抽泣,翟星辰听得很费力才听明白,说苏池航的死是个□□,现在吸血鬼全龙无首,实在没有抵抗的力量,被公会打击得很惨,就把对公会的猜测当成小道消息传播出去。市民们被挑拨起来反抗,非得拉着苏池航的棺材在公会面前摆着,说是为了激起民愤,增加威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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