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停往后退,但总也退不到边,仿佛这床没有尽头。
女人总能轻松地靠近他,带着森寒的笑容直视他。
“求求你,不要记恨我。要怪,就怪周涵。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会到你坟前谢罪。”
女人大笑:“谢罪?你从来没去过那里吧?所有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你都没去过他们的坟地。”
程雄哆嗦着:“念在云修的份上,你放过我。我是真喜欢你,把你牵扯进来,真是失误。周涵把我逼得太紧了!”
女人像是被这话感动,突然变得温存,倚着他说:“太晚了,我们睡觉吧?”
程雄哪里敢睡。他觉得这应该是梦,但怎么拧自己都无法醒过来。以为再一转眼,就能看见小姨子的脸。但连看了几回,女人依旧笑吟吟地盯着他。
“你死了啊!别来找我了,回你的地方去!”
女人听后,有点委屈,随后尖笑起来:“我死了啊?”渐渐地,她的头上冒出火焰,她的脸由白变红再变黑,但笑声依然没有停止。她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他,突然变成一个黑色的骷髅头!
程雄惊叫一声!
小姨子打开灯,光线刺激得他一时睁不开眼。但光线驱走了那个女人。所以,他并没有抱怨这强光。
“做梦了?汗都出来了。”
程雄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
“是噩梦?”
程雄心内烦躁:“你睡觉。”
“要关灯吗?”
“不用。我自己关。你要嫌太亮,就到隔壁去睡。”
小姨子说声没事,侧身睡下。
程雄盯着灯光,害怕它重新变暗似的,直到眼睛刺痛。他倚在床头,抚摸着挂在旁边的一个玉挂件。心想:还大师开光,狗屁!
这是一个寺庙的大师给他的。因为给庙里投了一笔香火钱,大师格外高兴。说你这样功成名就的人,很容易被邪魅缠上。应该在菩萨面前求一个物件,保佑外邪不侵。
程雄本不信这些东西,就跟小姨子喜欢上教堂一样,只是图个心里安慰。但话说回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加上前阵子他梦见那个人穿着血衣在马路上游走,更觉得有这个必要,于是花十万块买了这个玉挂件回来。和尚说,晚上阴气盛,挂在床头,可保你平安好梦。
哪来的好梦!云修一晚上没回来,柏原不吃不喝,像谁欠着他似的。本来就心情不快,谁想到,她还跑到梦里来。
他想着:是不是该去坟上看看了……包括柏原妈妈,自己一次也没去过。他知道小姨子心里有想法,只不过没说出来而已。但转念一想: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人死了就是死了,自己不过对云修的事有所愧疚,所以才会梦见苏悦吧。
当初,程雄真没打算弄死她。
周涵在公司里成天无所事事,他也不再管。反正,那会已经联合几个股东,准备瓜分他的股份。程雄看着他吊儿郎当的身影,想:到时,你想折腾也折腾不起来了。
但就在股东们开始给周涵施压,要求他退股时,周涵同时给程雄施压,说自己找到了当年雇凶杀死大哥的证人。那段录音就是那时偷录的。
两年前,他就声称找到了重要证人。程雄不以为然,况且派沈道成去找过那个司机。司机早已搬离村子,听律师告诫自己,反而说:“我傻啊,好不容易出来,再去举报自己犯的是杀人重罪?给我再多钱都不会去,钱重要,但没命花要钱干什么!”
程雄坐在办公椅上想:都已经结案的事情,还要怎么翻案?
周涵却告诉他:我找到的是证人,那天他看到肇事者撞人。
程雄吓了一跳。沈道成听后,说:“就算找到目击者,也只能证明他确实开车撞死了人,跟案子没有冲突。即使他说之前还一起吃饭,并没看见他喝酒,哪怕是撒谎酒驾,也不能推翻肇事的事实。他还在玩小孩子的把戏呢。”
因此,程雄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但两年后,他又来威胁,说如果把他踢出去,就鱼死网破,揭穿他的丑事。
程雄冷眼看他:“还想拿那件事吓唬我?”
“你别把我看得一钱不值。我找到了一个人,可以证明你有杀人嫌疑。”
令程雄没想到的是,当时他们聚在一起讨论后续的时候,那个破败的茅草屋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难怪,他隐约听到了呼吸声,那时,心情杂乱,而且半边塌下的草门,根本没想到有个被老婆赶出家的人睡在里面。而且,那人认识肇事者,肇事者还隐约跟他说起过可能要发财的话。
出现的人越来越多,程雄开始有些害怕。所谓纸包不住火,他不知道这件事哪天就大白于天下了。
沈道成跟他不同,以律师的眼光来看,同样觉得即使有第三人在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还是不能作为确凿的证据。就算立案,法院也不会采信这种证词。
况且,当年这笔命案,主要还是程父策划,真要办,应该办他老头子啊。
但程雄惴惴不安,话虽如此,可程父已死,而且最后是他享受了成果。一旦案件曝光,人们不会指责坟墓里的人,只会把矛头对向他。他的地产公司刚刚起步,正处在发展的黄金期,绝对不能因为这个影响事业。
因为有所顾虑,退股的事情暂且耽搁下来。以为周涵会冷静一段时间,但很快,他再次大闹公司,怀疑儿子不是他亲生。
程雄心里想:这个人怪后知后觉的。嘴上当然不承认。
周涵说,很多人都知道你跟我老婆有关系,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你剥夺了我的事业,还来破坏我的家庭!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几乎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程雄本打算把他踢出公司,让他远走高飞就了事,但现在,突然萌生杀意。
让他走,带着自己儿子走到远方,他就看不到云修。况且,这个人没有本事,儿子跟着他要吃苦。就算他不闹事,还留在这里,他也不能名正言顺地把儿子接过来。况且以他的小鸡肚肠,不知道会对孩子做出什么事来。
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安,最后觉得只有他死了,才不用担心任何事。他是个从来不指望别人给他恩惠的人,什么东西都要靠策略去争取。
一开始,他没敢把这些说给别人听。这个世道,被谁掌握把柄都不是件愉快的事。苦苦思索如何解决。车祸?下药?必须神不知鬼不觉才行。
但想来想去,还是不敢一个人行动,就开始有意无意试探沈道成,既然是周父介绍的,多少有点做坏事的灵□□。
有一次喝酒,讨论完公司事情,谈到周涵整天在公司闹事,程雄带着说笑语气:“真恨不得他死掉!”
当时只有沈道成在场,提醒他:“这种话少讲,真要出事,就可以根据你说的话来把你列为嫌疑人。”
程雄试探他:“你是律师,最懂法律。我们不懂法,也就随口说说,发泄一下。真要说,也没那个本事弄死他。”
沈道成眨着小眼睛,他是个投机取巧的人,喜欢金钱胜过亲人。
他反复琢磨周涵跟程雄的关系,虽然觉得那起案子并没有想象中严重,但看他饮食难安的样子,认为程雄内心是有那种想法的。而且,他知道周涵的儿子其实是程雄的。如果能帮他搞定这件事,不但自己在程式的地位能得到提升,而且,以后他也不敢随意处置自己。
几天后,趁程雄再次被周涵惹怒,沈道成关起门,说:“董事长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之前还劝我,现在怎么,改主意了?”
“那是公共场所,就算在包厢,也不能大意。董事长有什么心思,我大概也能猜出几分。这个世上,有些人本来就不适合逗留,除掉他算为民除害。”
程雄小声说:“我怎么知道,你以后不会像周涵那样来要挟我呢?”
沈道成拿出一个录音笔:“我只不过想得到您的信任和提拔。我不像周涵,有股份,有贪念。我想要的,比他简单。而且,我们的谈话内容,现在就可以录下来,可以由我起头。如果还不放心。”他拿过一张纸,“我甚至愿意写下志愿书,签上名字。你可以一起放在保险箱里。这样说,应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
程雄满意地笑笑:“我知道,你们律师轻易不会喜欢留下这些东西。好吧,你说说看。”他按下录音笔。
沈道成说了自己的建议。
但程雄听后,不作声。
律师知道他舍不得周涵老婆。
经过事先安排,程雄特意举办了一场宴会。让受邀嘉宾协夫人一同出席,但周涵是只身前来,颇有单刀赴会的气势。
他走到程雄面前,带着惋惜的表情:“怎么办?我老婆不愿意来,只好让你白等了。”
程雄不理会他。他确实有些失望,本来想在酒宴后借故留住她,那么,周涵回去找死,那是他自己的事了。如果她不来,他就得让人把一个女人和孩子一起带出来,显然由于过分招摇而不太现实。
他在酒宴上心神不宁,想过让小姨子打电话约她出来。小姨子很快回电:“她说孩子睡着了,不想出来。”她们平时没什么交往,这样打电话邀请委实奇怪,反而倒让人疑心有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