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说的人一定是梁天奇。
我叹了口气,仿佛做好人一般地道,“其实他心里,也不是愿意的……他毕竟是你的兄长。”我话一出口,便有些後悔。
挽秋却并没有生气,微风拂乱了他的碎发,我抬起手想压下那乱发,却又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然後黯然垂下。
他笑出声来,所有的不愉快似乎都随著外滩的风飞去了不知名的地方。就是那样的一个午後,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就那样安静看著挽秋,而挽秋就那样安静的站在我的身边,甚至有那麽一个瞬间,我真的以为,这就是永恒。
作家的话:
下午有些事情。先补到这里。三号之前一定会补到原来的进度的。谢谢大家理解。
☆、故国三千里21~30(补更)
第三章
夜渐渐的深了,华灯初上的上海在夜色里如妖娆的美人,外滩在黄浦江的冲刷下显得清澈而宁静。
“该走了。”他低低的说了这麽一句,垂著眸,仿佛不甘的模样。
我微微的一笑,“太晚了……他会担心。”
挽秋静静地望著我,然而瞬间拂袖而去。我只得跟在他身後,小心地赔著不是。
叫了黄包车,我一路陪同著他到了梁家,付了车钱,便一直看著他,直到他进了门,才又叫了一辆车,放心的离开。
上海的人多,有钱人更多,鸦片比有钱人还要多。我只是听说过,说是抽上阿芙蓉的人,就会为它义无返顾,据说,那是一种难戒的瘾。
我不抽烟,更不要谈鸦片。
可是有那麽一瞬间我就觉得,其实挽秋於我,就如阿芙蓉於吸食者,然而我,却比吸食者还要狂热。
身体的瘾,不管再难,总会控制住,而心瘾,随心而生,随心而灭。那是只要活著一天,就永远戒不掉的瘾。
挽秋,则是我永远都戒不掉也不想戒掉的瘾。
*****
时间过得还是很快的。
从“八一三”到“12.13惨案”,从北平沦陷到上海沦陷。
眼见得已经是1938,眼见得是1938也过去了快一半。
算算日子,我认识挽秋,也大概快一年的工夫了。
这几日煮了些咖啡,书房里飘的都是那一股味道。菊香不懂这些,咖啡壶也不会用,然而与其教她我还不如自己,所以便只得自己动手。
母亲是讨厌这味道的。
某一日她来书房的时候,便被这味道呛得够戗。咖啡我在日本时是喝得很习惯的,只觉得香醇,却忘记了任何东西都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
最有意思的是,母亲还说,是不是著火了。
那个时候,真的是觉得母亲顶可爱的,那一瞬间,也终於觉得家还是家的。
蓦然就想起一句话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转眼间就要到六月,母亲说子曦就要回来了。
凌子曦是我的弟弟。
凌子曦的父亲凌义是我父亲凌均唯一的弟弟,我的叔父。说来也怪,我家的人丁向来稀薄,祖父那一代只有三个男孩,一个少年时便染了病死了,剩下一个不争气,染了一身纨!的习气,後来是得了花柳病死的,没留下子嗣。另一个便是我祖父,独身闯上海,白手将家业发达了起来,养了许多个女儿,却这有两个男孩。
叔父家里有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儿子便是凌子曦。他的女儿叫凌霄,出落得倒是水灵。虽然没有陈如霜漂亮,但却也有几分可爱的。自从叔父去世了以後,他的儿女便寄在我家里,凌霄因为读书的缘故,一直在北平,因为战争,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上个月才收到电报,说是一切平安,六月份的时候就能回来了。
然而子曦──在我的印象,子曦向来是和卫童关系很好的,他品性不坏,但从陈如霜的口中得知,他对於挽秋却是十分轻蔑的,只此一点,我便不大喜欢他。
但他毕竟是我的弟弟,而挽秋,却始终不是我的什麽人。
这是一个事实,我始终都不愿意,去承认的事实。
凌子曦在银行里工作,比我顺畅得多,不必担心每天帐里帐外的事情,安心本分的,就有薪水可以拿。
说句实话,我还是很羡慕他的。
大概从挽秋“失踪”的那段时间起,我就开始尝试著去适应上海的东西,日子久了,也呆得习惯了,习惯了这没日没夜的雨,习惯了阴森森的寒气。
菊香对於我的转变是十分的欣喜的,我却总还是淡淡的。
清晨的阳光总是淡淡的,我眯了眯了眼,菊香端了早餐进来,对我笑道,“少爷,这窗帘也该换一换了吧,挂了有个把月了。”
我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道,“随便──不过颜色要深一点的。”
她把食物一一的放在了桌上,笑了一下,道,“少爷──这可不要吧,书房总是见些光的好,弄深色的,多闷。”
她说的有道理,我机械似地咀嚼了几下,点了点头,“我不懂这些的──你觉得什麽样的好些?”
她笑道,“少爷喜欢什麽颜色,我去弄来,少爷肯定喜欢。”
她说得很自信,我突然就想起挽秋的衣服来,脱口道,“月白色的吧。”
“哟,那正好。”她笑了起来,“月白色的最好呢,又清亮,又素雅,还大方。”她说著,开始整理博古架上的摆设,我对那些倒是不在意的,以至於摆的究竟是什麽我都不清楚。
“可不要纱的。”我加了一句,“纱的倒是漂亮,不过挡不住光。”我在书房做事,晴天时晃得厉害。
她笑了笑,回头道,“少爷这话说的,这哪儿有几个晴天呀。”
我笑看著她,她才道,“知道了。”
我这才放心,匆匆地吃过早餐,便叫她撤了下去。
说起来,又有好些日子没见过挽秋了。
刘掌柜派了人,急匆匆地来,我有些惊讶,细细问起,脸不由得也白了一白。
“那好几船的茶,都沈了。”那夥计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是哀痛,红著眼睛,想来是刚被教训过的。
我跌坐在椅子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去告诉刘掌柜──我马上就去。至於茶──别管了,伤到人没有?”
“人倒是没有,大家都会些水性的,不过那一船的好茶……”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想我的脸色现在已经并非是语言能形容得出的了。
好不容易处理完这件事情,天色已经有些微暗了。心血来潮地坐电车,也不知道想坐到哪里,只到了最後一站,下了车,等著下一列电车来,再坐回去。
等到回家的时候,华灯早上。
母亲在大堂里,急得直跺脚。
“凌家的家业,不能毁在你的手上。”刚进了门,还没等收上伞,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话砸了下来。
我闭了闭眼睛,淡淡道,“我不会的。”说著,就想绕过她。
可她却不饶,只是道,“怎麽不会的?!这麽多上好的茶!这些帐,怎麽填?!”
“你别管了。” 也不知为什麽,心情特别的差,出口便得罪了母亲,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心里有气,抓了把伞就出门,任凭佣人的叫喊。
出门叫了一辆黄包车,报了梁家的地址。
掀铃许久,才有人来给我开门。
夜色深了,雨又大,谁家会准备待客呢?!
那门房开了门,我只对他道,“你去叫梁挽秋,告诉他我今天不想去外滩。”
他显然怔了,又见我一脸的不郁,便没敢多问什麽,打著伞匆匆的的又进去了。
雨下得好大,裤子几乎都湿了,溅了些泥点子,好不落魄。正当我等得心烦时,挽秋才撑了伞出来,直走到我面前,才嗔道,“大半夜的,难道你们凌家人都习惯半夜不睡觉四处游荡?!”
他话里显然有刺,我只是勉强的笑一笑,“陪我走走,好吧?”
他笑出声来,眉眼盈盈,只是道,“早就知道,要你陪我去一躺外滩,你早晚是要要回来的!”他说著,倒有几分打趣的味道。我只看著他,他见我对他发呆,便不笑了,瞪我一眼径自的走。
佣人後面叫道,“少爷,出门的话要不要坐汽车去?”
挽秋淡淡地说了声,“不用。”脚步也没有停,我赶了上去,和他并著走。
“你看,你伞上的水都滴到我身上了。”他抱怨著,蹙了眉,斜我一眼。我只是笑,发现他的伞比我的大一些,便收了伞,把他的伞抢过来,撑在二人头上。
他斜我一眼,却并没说什麽。我得寸进尺,拿伞的手绕过他的肩,把他盖在伞下面。明里是节省空间,暗地里却是我的小心思。
他明显是知道我的意思的,但却并没有什麽表示,一任我环了他的肩。
“心情不好吗?”他轻轻的说了一句,声音散在雨水里,“听梁天奇说,你们家的货出了些事?”
我点了点头,对於他直呼梁天奇姓名这件事情并不感到惊奇,对於挽秋,或者他不那麽想──但我觉得我对他没有必要隐瞒什麽,“他消息倒是不慢。”我苦笑道,“好几船茶沈了,不过幸好人都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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