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能架着椅子从旁边翻出两张资料,“高梵昨晚给出的报告,本来是归在意外伤亡里,应该直接进档案室的。”
颜悦拿过资料看了良久,不可置信,“肛裂……被阉?”
“手法很专业,止血消毒都做得很好。”
“这明显就不是意外!一开始怎么没人说?”颜悦气愤。
王能也无奈,“他又不是本地人,无亲无故,连收尸的人都没,一般这种情况警局不会大动干戈。”
颜悦:“……”
许久,她又叹了口气,“我们收下了,把所有资料都送七楼去,我去办转接手续。”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忽然下大,砸的行人雨伞啪啪作响。天色已经半暗,姚邵西车子缓慢开进虹江新村,下雨天路上车辆很少,他们比预计的早到。
这种小区没有规划的停车位,不规则放置的垃圾桶随处可见,还有丢在外面的垃圾,在滂沱大雨中显得瑟瑟可怜。
两人找到邓琳她们合租的楼房,仰脸,四楼灯亮着,张律知搓搓胳膊,“晚上挺冷。”
姚邵西推他进去,楼道暖和很多。
敲开四楼的门,开门的是个染着酒红色卷发的姑娘,她右耳带着个大到夸张的耳环,嘴唇颜色红偏紫,一身包裹身材的黑色短裙。他们猜测,这应该是邓琳那位大学同学。
阮小瑜打量两人,断定这两位根正苗红的帅哥与自己不是一路人,口气冷淡地问:“找谁?”
两人没表露身份,先问:“叶笑尧在吗?”
“小叶啊,”她扯起一边嘴角,表情不太友好,“明天中秋,她回家了。”
“我们可以进去谈吗?”姚邵西问。
“谈什么?她又不在!”阮小瑜莫名其妙,抱着手臂瞧眼前两人,心说叶笑尧平时疯疯癫癫又神神叨叨的,成天宅屋里,哪儿招惹来的这俩人。
两人还是亮了证件,“我们在调查邓琳的死因,请你配合。”
“琳、琳琳?”她画着粗眼线的眼睛浑然睁大,也不抱胸宣告傲慢了,满脸不可置信,“你们说琳琳怎么了?!”
☆、生灭(三)
二人进屋,给她讲了在建筑工地发现邓琳尸体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她低着头,搭在膝盖上的十指绞弄着,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忽然,她又抬起头,“你们刚才找小叶!和她有什么关系?”
两人对视一眼,张律知说:“我们觉得她住在这儿有些奇怪。”
阮小瑜目光一沉,各种心情聚集在目光中,悲伤的表情变得有些冷酷,“她愿意!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邓琳最近有什么反常行为?”姚邵西把话扯回来。
她撇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很正常。”
“她死了十天以上,也就是十多天没回来,你觉得很正常?”
“不然呢?我们有各自的工作各自的圈子,难不成我天天回来都要去房间看看她?我又不是她妈!”她这话说得毫无人情味。
两人都觉得,阮小瑜一开始表现出来的悲伤是真情实感,因此目测两人关系不错,可这番话又像是很疏离,有些奇怪。
“她最近在做什么?”
“能做什么?赚钱呗!”她口气更加不好。
姚邵西从中听出几分嫉妒的味道,“她最近在做什么工作?工资很高?”
“对啊!高的不得了!”
“可是她的账户余额几乎为零。”
阮小瑜噎了一下,也有些不理解,过了会儿,说:“……可能,寄回家了吧。”
“我们联系了她家里,邓琳最近没有打钱回去。”
“怎么可能……”
“为什么你觉得她不是自己花了?还是你觉得她最近赚的钱一时半会儿根本花不完?”
被戳破心思的阮小瑜一愣,反应自己被下了套,有些憋屈,浓妆艳抹的脸上显出些青稚的无措来。
“琳琳不是那种人……她虽然很会花钱,但总会算计好大部分的钱打回家。”
她的态度转变愈发诡异,张律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其中呈递关系,一脸凝重盯着她。
姚邵西比他资历老,瞬间明白,“你反对邓琳的工作,她的钱来路不正?”
“不是来路不正!”阮小瑜也不知道怎么说,苦恼地思前想后许久,道:“我是觉得赚钱还是老老实实好,牟暴利的事儿总有一天要吃亏的。可是她不听我,还一天到晚说今天赚了多少多少。”
张律知对她刮目相看,这女孩儿虽然打扮得和妖魔鬼怪似的,说话动作虚张声势,想法却是意外的老实干净,人也非常好。
“她做的究竟是什么工作?”姚邵西隐约觉得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我不知道。”阮小瑜摇头,表情很诚恳,不像撒谎。
“除了你和叶笑尧外,其他两个人和她关系怎样?”上个线索戛然而止很可惜,他只好问其他问题。
她松了口气,抽出一根烟,点上,“她那俩老乡总和她借钱,琳琳很好说话,不怎么拒绝。小叶下班回来就窝在房间干自己的事,很少出来。我和她们作息时间不一样,碰到一起的机会不多,其他不知道了。”
“形容一下邓琳的性格。”
阮小瑜想了想:“她性格有点内向保守的,性子算温和,不怎么发脾气,就是有点什么就喜欢炫耀,虚荣心比较强吧。倔起来完全不听人话,不依赖人,但挺需要人照顾的。”
两人能看出来她很为邓琳的事情操心。
此时已经近八点,阮小瑜坐在沙发上,手机壁纸是两个女孩儿的合影,电话那儿显示着八个未接,都是夜店老板打来的,她实在没心情回复。
他们看了邓琳的房间,拿走了她的电脑,和可能有用的东西,告辞离开。
阮小瑜抱着胳膊,送两人到楼下,雨小了很多,寒冷却变本加厉。
她问:“能找到凶手吗?”
“我们会尽力的。”姚邵西答。
“呵……”她冷笑了一声,摇头,转身上楼。
上车,张律知拍拍身上的雨水,也问了同一句话,“我们能找到凶手吗?”
姚邵西垂着眼睛,他从不承诺一定能破获某个案子,只是尽自己能做的。每个受害人都需要公道,但天不遂人愿的事情太多,他不想给人徒添失望。
“会找到的。”张律知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顺便甩出一个温暖的笑意。
“嗯。”他点头,觉得自我负担过重了,不是工作的好状态。
S市警局法医室,余清与高梵难得齐聚一堂,共同研究尸体。
白常楼下楼上跑了几趟,被余清赶出来,让他整理检验报告副本。
办公室,颜悦正和邓琳的母亲沟通。
简奕从收到颜悦短信到赶回来间隔了两个多小时,关鹄留他们吃了晚饭,关栎鸣也在,倪烨行和他聊起新合作的项目,不知不觉时间被拖长,剩他和艾克相对而坐无语凝噎。
“这么晚还有什么事?你们这是压榨劳动力!”开车回来的倪烨行不满,警察这工作昼出夜也出,工资还这么低,简直反人类!任何人都该有私人空间。
简奕苦笑,捧着饭碗身不由己,他有什么办法。
想着,手机震了一下。
他低头,倪烨行瞟了眼,又是眼花缭乱的1和0。
简奕看了许久,面色有些沉重。
倪烨行察觉到他身边的气压变了,问:“什么东西?密语?”
他不知该摆出怎样一副表情,有些僵硬地转头,“研究者名单大概又多了一个。”
倪烨行没明白。
简奕拿起手机,“查尔斯没死,他邀请我加入他们的研究。”
刚过一个红绿灯口,倪烨行差点一脚踩下刹车,幸好他头脑冷静,保住身后一串车子车乘人员的人身安全。
他彻查过查尔斯的一切,没发现什么不妥,所以一直没弄清楚他当初是怎么得知简奕和“那个”有关系的。那么现在看来,那场手术,很大可能并非他私人意愿,而是“那个”研究的一部分。
“如果你是他,你觉得我会答应吗?”简奕问。
“不会。”
他也这么想,所以查尔斯接连给他发短信是什么意思?
“你确定那人是查尔斯?”
这个问题简奕想过,措辞语气之类,若是身边人,模仿起来确实很容易,但是他想起一件事,“你记不记得看上一条短信时候艾克的表情?”
倪烨行想了会儿,吐出三个字,“很微妙。”
“曼哈尔的表情也很怪。”
“我去查他。”他眼神凌厉,再多猜测不如实际调查来的有用。
转眼到警局楼下,倪烨行本来要跟着上去,丽贝卡一个电话过来,让他赶紧过去,似乎新工程那儿出了些事。
“今天可能要晚,我自己回去。”简奕说完,被拉着亲了一下,下车上楼。
楼梯门开,看到一个熟人,他愣了一下,“方法医。”
方益行这段时间恢复得很好,早就出院了,倒是他儿子方渥,还在留院观察。
“小简。”他让开点位置,眉眼间能看出欣欣向荣的笑意,还有些促狭。如颜悦所说,是个开朗幽默的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