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疯狂就没有进步。然而越进步,自我束缚的牢笼就越紧密。条框法律与公众名誉科学真理,社会道德与令贪心人觊觎的美妙条件,权衡难分,只好离经叛道。
想要什么必定背弃什么,时代难以评判错误。
倪烨行走到关鹄身边,看清那个熟人的面孔,愈发惊讶。
关鹄笑着与他招呼,知道他最近和关栎鸣走得近,表现出的性格很和善,如长辈对待自家晚辈。
他给倪烨行介绍了身边的人,“艾克,很有前途的年轻人。”说着往不远处看了眼,哈哈笑了一声,“曼哈尔博士很欣赏简。”
倪烨行瞥了眼,依旧注目艾克。
艾克微笑,礼貌沉着,教养良好。与之前在饭店破口大骂的形象截然不同,与倪烨行和简奕从前认识的形象也大相庭径。
他暗自忖度,心说这唱的哪出?
简奕和曼哈尔走过来,看到艾克也是一闪而过的复杂。忽然,手机又一阵抖动。
他拿出一看,又一条短信。
——011 0 10 0 0 100 1011 111 001
倪烨行窥了眼,二进制密码?什么东西?
瞟到一眼的艾克脸色不善,方才大有前途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在一瞬间流露出扭曲的妒忌,又在无人问津中压抑回去,面色有些阴郁。
这是查尔斯惯用的摩斯电码,他喜欢0和1,说那是最简单纯粹的数字,从前他们私下交流实验时,用的就是这种密码。当然那时设置得更复杂,需要演算推解。
可是……查尔斯不是死了?
他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瞟了眼艾克,艾克不自然挪开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句是welcome back,第二句是we need you
☆、生灭(二)
S市半月来大雨小雨连绵不断,各种建筑工地被迫停工。拖慢了工程进度,投资方心急,建筑工人们更心急。这个城市的工资待遇极好,就是天气无常,他们的工资都是按小时计算,少一个小时,那就是几口的饭钱。漫长的半月,可谓煎熬至极。
钱大钧举着把破伞,在工地边转悠,心里盘算有什么废铁烂钢卖了能换钱的。照这雨再不停的架势,他下月别说寄回家的钱,恐怕连自己吃喝拉撒都不够。
豆大雨点蹦跶在朴实的泥地上,污浊的泥水中带着自然本真的营养,款款流向低洼。
潮湿空气中,有一种异味弥漫开。
他走到前方,就见一片泥水聚集的低洼地带,浮出一只雪白的手……
一小时后,警方人员封闭了这块地区,所有工人被聚集到工棚问话。
颜悦和张律知穿着雨衣指挥警员挖尸体,余清和她新来的小助理白常各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一边,面色如出一辙的冷酷。
尸体被彻底挖出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女性,穿着一身浅色及膝碎花裙,模样周正。
余清蹲下摸了摸她的手和脖子,猝不及防撩起死者的裙子,旁边几个警员毫无防备,眼睛瞪得溜圆,赶紧转头。
死者没有穿内裤。
颜悦抹了把湿淋淋的刘海,蹲过去。
余清:“死了至少十来天,运回去吧。”
非礼勿视的警员拿敛尸袋将尸体装上车。
张律知到工棚把情况告诉姚邵西,这半月来工地一直下雨停工,多数人都在工棚插科打诨祈祷天晴,少数单个出门的也有不在场证明。这里的工人多是中年外地人,与死者的年纪身份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基本排除嫌疑。
众人回到警局,颜悦跟着余清进了法医室,她向来对女性案件比较关心。
张律知则和他们说了余清撩裙子那一幕,由于死亡时就太长,面部肌肉松弛,无法判断她近死前的表情,身体其他特征也不明显。
“奸杀案?S市这种案子不多。”江晨风吸鼻子,抽了张纸巾。这两天他有点感冒,断断续续鼻涕没停过。
“有案子没报案的情况也不少。”毕竟见不得人。
李昀昊敲完电脑,“死者叫邓琳,专科大学刚毕业,户口一年前迁到本地,现在没有工作。她老家有母亲和奶奶,父亲因为早年工厂打架砸死人被判无期,两年前在牢里病死了。”
朱祺拨电话通知家属。
“尸体这么久才被发现,估计线索很少……”江晨风说着,打了个喷嚏,好想请假。
电话那头似乎出了什么问题,朱祺满脸无奈,低声重复强调,“我不是骗子,真的不是骗子!”
姚邵西接过电话,“喂,你好,这里是S市警局,我是您女儿案件的负责人。”
电话那边絮絮叨叨说了一段,他也有些无奈,“非常抱歉,这个号码您可以上网查,或者S市警局官网也有……我们不跟您要钱!”
又沉默了一会儿,姚邵西不再说话,那头传来歇斯底里的哭声,电话挂断。
颜悦和白常一起从法医室出来,颜悦进了办公室,白常则是进电梯下楼。
“有什么结果?”
“余清对死亡时间有些异议,死者肺里发现有消毒水。”她觉得自己最近神经变迟钝了,竟然敢看余清解剖尸体。
“死因是什么?”张律知问,他没看到致命性外伤。
“小白去化验了。可能药物过量,也可能是内个。”她耸肩,在椅子上坐下。
“内个”指的是马上风,官方点叫性/交猝死,众人心照不宣。
“哦,还有,”颜悦补充,也不知道算不算重要,“尸体手指有个伤口,差不多愈合了,就是被水一泡颜色有些明显。余清说可能是死前造成,毕竟伤口很小,人死后细胞还是具有一定活性的。”
这样一个小伤口能说明什么,谁也想不到关联的东西。
颜悦又想起一点,“她内衣也没穿!”
正喝水润喉咙的江晨风呛到,捂着嘴咳嗽。
“凶手很奇怪,”张律知一手托着另一只手的胳膊肘摸下巴,“他给死者穿上衣服,无声无息运到工地,不被人发现地掩埋起来,感觉有条不紊,是个计划充分的人。”
“可是却没穿内衣内裤,如果不是这点,我们不会立刻想到‘性侵’的可能性。”姚邵西说,“而且既然事先计划好,为什么要埋到建筑工地?这是很不明智的做法,他完全能够毁尸灭迹。”
“故意展示到人前?”朱祺插了一句。
“是刻意过头了,目的不好说,凶手应该是自认为聪明且自恃的那种。”姚邵西道。
“希望这个自认为聪明的人聪明反被聪明误,留下点线索。”
众人分析了片刻,兢兢业业的李昀昊一按回车,“找到了!”
除了江晨风以外的几人凑过去看。
“她住在虹江新村,和四个人合租,两个是她老乡,一个是她大学同学,还有个……毕业前找不到交集。”
“年纪差不多么?”
李昀昊的电脑上一个大框,五个小框,加载进度条唰唰唰飞快。
“差不多,有个老乡和她差四岁,其他都是差一两岁。”
“都在工作?”
“她大学室友在一个酒吧工作,两个老乡四处打零工,另一个……”他依旧迟疑了一下,“在一家挺正规的大企业上班,薪酬待遇都不错。”
怎么听都觉得最后一个人可疑。
“而且她是研究生毕业,家里条件小康,父母都安好。”
虹江新村是很老的房子,住的多是爸妈爷奶那代人,生活环境不算好,很少年轻人愿意住进去。前面四个是为了省钱,最后一个有学历有工作,图什么呢?
姚邵西转头,“小朱,晨风……”
他话没说完,就被江晨风唠唠叨叨打断了,“队长,今天又不周末,正经大公司要上班的,总不能跑公司去找人家吧。”其实他就是不想出去。
“……”他叹了口气,举起手机,“邓琳的妈妈两小时后到,她不认得路,你们去接她。”
说完转头,“那个研究生工作的时间安排报表能调出来吗?”
“可以。”他应着,两三下调出一张表格,“今天不加班,五点下班,估算车程大概六点左右到。”
“时间不多,分头行动吧,悦悦你留下,我和阿律去看看那个研究生。”
“她叫叶笑尧。”李昀昊补充,顺便把邓琳妈妈的图片发给江晨风和朱祺。
七楼办公室人去楼半空,颜悦正在做记录,白常上来了,原本该去法医室的他先来了办公室一趟。
“悦姐,前几天水库发现那具尸体和邓琳情况很像,王队长让你过去看一下。”
白常说起话来两块苹果肌一鼓一鼓,还有两个酒窝,实在不是和余清相提并论之辈。
“水库那尸体不是个男人么?”她转过身,“尸体还没领走?”
“他是外地户口,来这里打工的,老家一直联系不上人。”
还真和邓琳很像。
“我去看一下,”她叹了口气,又想起什么,给简奕发了条短信,下二楼。
王能看到他兴致勃勃,“你们新来的小法医真可爱。”
“欢迎你常去法医室找他玩。”颜悦翻了个白眼,“水库那尸体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