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直住着吗?”
于舟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颈边是向挽热热的呼吸。
“不会一直。”她说。
不想谈这个话题,她问苏唱:“明天后天,不录音,是不是?”
“嗯,红色天气预警,有特大暴雨。”
“是吗?”于舟一怔,不自觉地掏出手机来看,微博果然推送了,但她没注意。
她有一点急促地小声问:“特大暴雨,会打雷吗?”
“不确定。”苏唱看了一眼侧方位后视镜里的车流。
应该……会吧。于舟看一眼熟睡的向挽。
第29章
于舟起了个大早,趁着雨还没来,在外卖软件上下单,买了好多好吃的。什么AD钙奶,小熊饼干,焦糖瓜子,还有泡椒凤爪。
然后找了个书包,一股脑塞到了包里。
又搜索了一下屋子,看看有哪些有那么点意思的,能装下的,也给塞到书包里。
“牙刷你要不要带回去做个纪念啊?你们那应该没有做工这么好的牙刷吧。”她试着拉拉链,想了想又打开。
向挽睡眼惺忪地坐在沙发上看她,于舟现在的样子,活像生活剧里参与了XX三日游正狂装纪念品的大叔大妈。
于舟觉得自己还是动了脑子的,既然向挽来的时候,衣服和珠钗都带过来了,同理,那她如果背个包,应该也能带过去。
附着在她身上的,应该都能带出去。
那么,如果是她自己八爪鱼一样攀在向挽身上呢?
想着想着,于舟乐出了声。
“不必高兴到如此地步。”向挽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啊?”于舟愣了,本能地接了一句话,才反应过来,“不是不是,我就是在想,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穿过去来着。”
向挽看她一眼,微垂着脖颈,掖了掖嘴角,才说:“你舍不得我。”
于舟放开书包,坐到沙发上:“是啊是有一点,住了一个多月,养头猪都有感情了。”
向挽拧眉:“猪?”
“不是说你是猪的意思,就是个比喻。而且吧,我真的在你身上花了不少钱,不比买个猪仔少了。”
于舟叹气:“也不知道,你有空能不能回来看看。”
她惆怅地想着房里的设备,脚动了动,问向挽:“要不,麦克风也给你带上,做个念想吧。”
向挽望着花花绿绿的电视屏幕,忽然有点看不下去。
她转头看于舟:“将你也带上,做个念想。”
“噗。”于舟望着她笑了,“我怎么塞包里啊?”
“你变小。”
孩子气了不是。“不过挺好,算你挺有良心,没白养你一场。”
向挽没再说话,坐了一会儿看向窗外:“雨何时来?”
“不知道,这会儿风和日丽的呢。”于舟探头望天。
其实这段经历很特别,特别在于,她从来没有跟一位朋友,像此刻这样,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迎接分离这件事。
通常在现实生活中,人与人关系的疏远,从来没有个什么倒数,总是令人后知后觉。还是突然有一天在朋友圈翻到那个人,才想起来,噢,好长时间没联系了啊,其实当年,我们也玩得挺好。
而用上了“心平气和”这个成语是因为,还有一种默默疏远之外的朋友be情况,是撕逼。
“你当真会想我?”向挽趴在沙发扶手上,下巴被挤出小小的沟壑,显得她有一点不开心。
“这话你第二遍问了。”
“当真会想我?思我念我放不下我?”
“第三遍了。”
“当真……”
“会会会,会会会。”于舟受不了了,把书包给她抱着,“你一会儿还是穿你之前的衣服回去吧,哪些钗啊簪啊都戴头上,放包里怕给你压坏了,也怕万一带不过去呢,超重什么的。”
“那些留给你。”向挽抱着书包,说,“我说过了。”
她也要给于舟留点纪念品。
“没有必要,放在这儿发挥不了它的价值,你记得不,你刚来那会儿我试过了,卖都卖不出去。”何况,那些首饰她挺喜欢的,不是么?
向挽莫名就有点恼了,闷着头不说话。
“又咋了啊?”于舟探头看她,这回向挽学精了,把双下巴收得很好。
于舟乐了,看着她笑,向挽收下巴的举动被瞧出来,也笑了,咬了咬嘴唇,噙笑看着她。
“好像两个小学鸡哦我们。”于舟直起身子。
向挽不懂小学鸡是什么,但她也没有心情再问。
吃完早饭,雨没来。
吃完午饭,雨没来。
洗完碗躺在沙发上刷了会手机,雨还是没来。
于舟神色凝重地在微博刷暴雨的消息,好多人都在说,到底什么时候下来,有急事,还能出门吗,在线等,挺急的。
吃过了晚饭,天边的云霞被淹没,雨终于在潮了一天的空气中,倾盆而来。
没有试探,没有前奏,大军压境一般,轰地一下就来了。
于舟凝神看着天边,下了二十分钟,终于扯了一道闪电。
“啊啊啊啊啊啊,要打雷了,要打雷了!!!”她小跑过去喊向挽,手忙脚乱地给她把书包背上。
“啊啊啊啊啊啊,你穿过来的时候是在卧室是吗!!!”她拉着向挽在屋子里团团转。
“啊啊啊啊啊啊,那你还是去你的卧室呆着吧!!!”她把向挽一把推卧室里。
“啊啊啊啊啊啊,因为我如果看到个活人消失我会很害怕的!!!”她把门关上,背抵着门平复心情。
累死了。
道理向挽都懂,但是……
“你为何一直叫‘啊啊啊啊啊啊’?”还每回都是六个“啊”。
“我也不知道啊,我每次紧张激动的时候就这样。”于舟在门外抖着身子,过了会又小碎步踏脚,跑起来。
隔着门,她听见向挽在里面笑了。
她踏着踏着就有点难受了,因为向挽笑得好真实哦,可这个人一会儿就要不在了。
向挽静静地坐在床上,像她来时那样,不过穿着于舟的衣服,梳着一个马尾,背着她精心准备的书包。
然后听着于舟在门外小跑步的声音。
于舟很好笑,向挽听的时候是带着笑意的,但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小小地克制地呼吸。
一起一落,缓慢绵长,和于舟在门外的碎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门一静一动。于舟动到腿都酸了,雷也滚了二十来道,里面一点声响也没有。
但她也不确定,穿越应该是什么声响,有法术特效吗?
“挽挽,”她敲了敲门,“你还在吗?”
“在。”
“噢噢噢,不好意思。”说不好意思的意思是,她有点怕会打断里面施法。
惊雷从天边而来,滚到耳边,炸在脑子里。
“轰隆隆……”又是一声。
连着过了三声巨雷,于舟又敲门:“挽挽,你还在吗?”
“我在。”
……啊这。
于舟犯难了,思考了一会儿,望着屋顶说:“会不会是我们现代房子的钢筋混凝土结构,把雷的效果挡了啊?”
古代那种屋子,防雷效果没这么好吧。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把门开了个小缝,说:“挽挽,不然我们出去吧?”
得赶紧的,不然下一次打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向挽静静看着她急切的脸,顿了两三秒,点头:“嗯。”
俩人找了两把大伞,就下楼了,于舟把向挽送出去,嚯,雨是真大啊,要把伞骨打断了似的,打得俩人身子一下子就湿了一半,眼睛都睁不开了。
于舟要把向挽往树下带,但又怕她被劈死了,想了想,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把她安在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坚持一下!”她大声跟向挽说,然后跑回大厅,隔着双开玻璃门看向挽。
树被打得东倒西歪,好几株新移植过来的,甚至直接被打倒了,根部从土里扯出来,恐怖地张牙舞爪。
向挽两手撑着伞,站在雨里,大黑伞被打得咚咚作响,她缩着肩头,雨却根本挡不住,顺着她的小臂淌下来。
她想遮一遮肚子,但又想到于舟给她买的零食装在身后的书包里,于是又把伞往后挪了挪。
“你撑住啊!”于舟在大厅里大喊,“手用力,把伞撑住,别往后倒!你干嘛把伞往后倒,这样能遮到个屁啊!”
她声嘶力竭地喊,楼道里有个小孩钻出来,惊恐地看着她,然后捡了皮球,又逃也似地跑回去了。
向挽在雨幕里瑟瑟发抖。
于舟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彻底的蠢事。
隔着倾盆大雨,其实她看不见向挽的表情,但她能看见向挽的肢体语言,能推断出向挽镇定里略带惊惧的的眼神。
她有病吧,下这么大的雨,所有人都躲在家里不出来,她却为了试个机会,让向挽跑到雨里。
关键是,向挽一点都没反对,就这样站那,拿着一把要被打烂了的伞。
于舟受不了了,撑着伞冲出去,要把向挽拉回来。
向挽被她握住手腕,抬头看她,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水很脏,从她白皙的脸上下来,像淌了几道小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