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朝川嘴角含笑,口气却是诸多无奈:“理想都丰满,现实总骨感。”
夏满“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又认真又急切地跟他争辩道:“只要我们想,当然能实现,而且你不觉得咱俩的理想很配套吗?”夏满张开手臂挥了一下,“环游世界再加上面朝大海放马劈柴。”
叶朝川皱了皱眉头,混球儿怎么突然变这么较真儿了?肯定有什么事儿不对。
他没再问夏满,而是自己给陈丹打了个电话。陈丹很吃惊:“我给狗蛋说过了呀,邵主编上头还有领导,上头下了硬性规定,你的条件不符合,邵主编也没有办法。”
果然……
夏满安的什么心?
“……哦,谢谢。”叶朝川说完刚要挂断电话,陈丹突然叫了一声“先别挂!”
叶朝川捏着手机等着,陈丹说:“你出来咱俩聊聊吧。”
“聊什么?”
陈丹“哼”了一声似乎是笑了:“你说呢。”
叶朝川觉得这种像跟情敌谈判似的见面很无稽,不过转念一想,人家一个女孩子都放得开,他也不能太畏缩,聊就聊吧,左右就是他跟夏满的事儿。
他们把时间选在了工作日,陈丹还为此请了一天的假,他在卫生间坐马桶的时候给陈丹发了个短信:“不然就周末,我有办法让他不跟着。”
“上次你去日报社我也请假了的,我不在乎。”她的潜台词是为了夏满没什么不可以的。
靠,这种第一回合就输了的感觉让叶朝川很蛋疼,他真的要被搞不正常了。
那天,叶朝川还很有心情的把汤炖在灶上,反正要炖三个小时,时间应该充足。实际上他估算的长了,他跟陈丹统共见面不到一个小时,这大概也是陈丹没料到的。
之前见面的时候就觉得那姑娘性子飒爽刚烈,与夏小月相比,更多了几分如同男人行为处事的气度。说话丝毫不扭捏,带着成人式的理性检视与拷问,叶朝川都觉得自己有点气弱,不过最让他在意的当然不是跟个女人比气势。
夏满下班一回到家,叶朝川就是个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夏满立刻气短,蔫头耷脑的到厨房看看有饭没饭,一拉开推拉门一股子鲫鱼豆腐汤的味儿让他安心不少。
“我跟陈丹见过面了。”叶朝川说道。
夏满“噗通”就跪倒在叶朝川的休闲裤下:“我错了,我有罪,我瞒着你也是怕你受打击,进不了日报社真不怪你,是他们对你那个职位的要求太低了。”
叶朝川捏着吸到屁股的烟头,夏满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您请?”
叶朝川面无表情地绕过夏满的手,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找工作就是这样,虽然你这确实太坎坷了点儿,能找着合适的当然好,找不着也不能将就啊,大不了我养你——”
叶朝川一脚把夏满踹开,起身到厨房盛汤,准备开饭。
接下来的几天,夏满都跟被狙击手盯梢似的紧张异常,叶朝川说句话动一动他都要琢磨半天猜测动向,洗个澡蹲个马桶都在门外抓耳挠腮的,怕人跳窗户跑了。
叶朝川在门口刚要换鞋,夏满就问道:“你干嘛去?”
叶朝川白了他一眼:“遛狗。”
“哦。”夏满转脸叫道,“砖头,砖头,跟你妈遛弯去咯。”
砖头跑出来蹲在他脚边,仰头一脸呆萌的看着他,夏满一抬头,叶朝川跟砖头正是一个表情,不禁蹲下去揉揉砖头的脑袋,可替我看好喽。
叶朝川牵着砖头出了门,砖头依然到处找它的猫基友,这院里的流浪猫很多,有的猫一看见它就竖起全身的毛嘴里“嘶嘶”的叫着,砖头理都不理。
陈丹说的话时不时地响彻在他的脑子里:“你俩根本不是一路人,你这么吊着夏满你俩能有什么好结果,早点放手积点儿德吧。”
他吊着夏满了吗?他放手就行了吗?他并不认同陈丹的话,但是这却给他提了个醒,夏满说“他养他”,呵,他自己无能就算了,总拖着夏满算怎么回事啊,真不会有好结果的。
叶朝川坐在小花园的长凳上,后面是一排矮冬青,时不时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估计是流浪猫在打架。
突然传出“啪啪”两声,猫打架怎么打出人声来了,叶朝川站起来,转过身盯着。
夏满从冬青后面站起来:“是我。”
“你跟猫打架呢?”叶朝川没好气的问道,这混球而居然还学会跟踪带盯梢了。
夏满长腿一迈,从长凳上跨过来:“我跟蚊子打架呢,叮我满腿包,快回家。”
“活该。”叶朝川看着夏满两条小腿上满是红疙瘩,花露水都没法喷了,直接拔开往外倒还省事。
夏满嘿嘿笑了几声没还嘴。
夏满白天照常上班去,叶朝川赋闲在家三个月了,他给叶晴打完电话,趴在窗户上抽空了半包烟,从床底下拖出早准备好的行李箱,他把这个屋子好好环视了一遍,把钥匙留在门口的桌子上,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这口气堵得忒大发了
叶朝川跟几个穿着正装的陌生人一同坐在一个隔间里,等着人传召面试。
有人经过突然在他跟前停住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人看起来有几分面熟然而并不认识。那个人没有过多停留,似乎只为看他一眼随即就离开了。
年轻的女性职员喊到他的名字,带他进入一个会议室,会议室里坐着三个人,中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堂弟吧,年纪很轻或者可以说是稚嫩,西装革履在他身上倒也合适,旁边那个人就是刚才停在他跟前看了他一眼的人。
他的堂弟身处高位果然不一般,铁面无私的问了几个刁钻的问题让他无言以对,经验空白暴露无遗,旁边那个人到是帮他解了围,他不禁又看了一眼,难道是认识的人?
面试完,他走出鼎盛集团的大楼,仰头看了看头顶上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这就是沈拓做的生意。当初因为一念之差他给叶晴打了电话,让沈拓帮忙安排下工作,于是他就来了。
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上次重逢的时候夏满还说过他动不动就玩儿失踪的毛病,他当时好像答应了夏满“不会了”。
结果他食言了,他真是属鸵鸟的。
叶朝川回到租住的房子,刚住两天都没来得及收拾,他不知道自己会在这儿呆多久,手机里有夏满的短信和电话,他犹豫着还是给夏满回了个电话。
第三天他接到鼎盛人事部的电话后正式开始了上班族的生活。
他的直属上司就是那个堂弟沈明澈,他们是有血缘关系,但那却是没有从感情上培养起来而直接加之于身的关系,很难一下子接受。
他是这样,沈明澈也是这样,而且这个血缘上的堂弟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对他特别的敌视。
“副总,文件。”叶朝川双手恭恭敬敬的递过去文件。
一只白皙年轻的手“唰”地一下从他手里抽出文件看也没看就撂在办公桌上,一边松了松领带一边问道:“今天的日程安排?”
“……”叶朝川凭借超水平发挥的记忆力,把今天的事务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再口述输出。
沈明澈很不耐烦的听着,突然打断了他:“中生的祁总?他什么事儿啊?”
外联的电话应该由他接,但是他一向不喜欢应付那些场面人,这通电话刚好是袁守仁帮忙接的。
“……我回去查一下,马上给您答复。”
“哼,是袁助理帮你接的吧,你是我助理还是他是我助理,你这助理当的比我派头都大!”
叶朝川忍气吞声地听完堂弟的训话,找到袁守仁详细地问了又回来答复。
他已经知道了面试时帮他解围的人原来是袁守仁,他的高中同学。后来,他在工作上也不只一次的得到过身为总经理助理的袁守仁的帮助。
袁守仁对他很照顾,当然他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仅是出于同窗之谊,他也活了快三十年了,经历过女性漫长的爱慕,也经历过吴菁近乎变态的疯狂,而且最终他接受了夏满这个炽热且窝心的流氓做他的伴侣。
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他的血缘堂弟就因为袁守仁看他不顺眼。
这是一次沈明澈以堂兄弟的名义叫他一块儿吃了顿饭之后他知道的。那顿饭大概算是程度比较轻的鸿门宴吧,他这个年纪轻轻的堂弟跟个炸毛的小狮子,威风凛凛的跟他开诚布公地说自己对袁守仁的爱慕。
叶朝川实足的被惊到了,带着无可奈何以及一丝隐秘的欣喜好笑,当初他知道夏满变得跟他一样时有一种难得的同病相怜之感。但是这个社会变化太快了,跟他隔了一两条勾的年轻人迅速崛起,这势头太迅猛让他感叹自己过时的如同老古董。
袁守仁大概不知道沈明澈的暗恋,还天天围着他转,他夹在学不致用与枯燥工作的煎熬中,夹在袁守仁含着追求意味的骚扰与血缘堂弟吃醋似的刁难中,每天心神俱疲。
“我是一片荒芜的大地,而你是我最后一朵蔷薇。”
叶朝川合上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关灯躺下,等着睡眠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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