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雅歌回头看了同学一眼,没忍住笑了出声,“不了,你吃完饭开车回去太晚了,哥哥会担心的,不过我们去附近咖啡店坐一会儿聊天还是可以的。你等一下啊,我让她帮我买饭回宿舍。”
路雅歌说完,小跑着回到同学身边,说了一下自己今晚想吃什么,让同学先垫钱买,她回去再还钱,同学悄悄地压着声音问她,“雅歌,那边那个是谁啊,你男朋友不是隔壁乐队那个男主唱吗?”
路雅歌神色自若地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回答道,“那是我嫂子,我哥的男朋友。”
“什么?”同学没控制住音量,激动地晃了晃路雅歌,又捂着自己的少女心,“我男神的男朋友?啊,我男神终于动了凡心了,我好欣慰啊,这样的妖精走遍我们全校都找不到一个能比他好看的吧,果然只有我男神才镇得住。”
“切,我们学校的男生长得丑而已。”路雅歌不屑地笑笑说,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不过我嫂子确实长得好看。行了不跟你说了,他还在等我,今晚回到宿舍再跟你讲。”
路雅歌和同学道别以后,上了叶汐的车,给他指路去附近一家装修最漂亮的咖啡店。
那家店是一栋殖民时期的旧建筑改建而成的,最外面的大门是那种复古的铁栅栏,主建筑外墙的墙身漆着淡淡的薄荷绿色,拱券廊式的欧陆建筑风格,充满西方古典主义的简洁明朗。
楼下花园里种了两棵山茶花,这时候有些早开的花蕾已经绽放得全盛了,红色的花瓣映在深绿色的硬叶里尤其夺目。
叶汐去买了两杯饮料,又买了一块新出炉的葡式蛋挞,顺便问店员要了两个小碟子,把路楚然烤的蛋糕分到碟子上递给路雅歌。
他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终于问了出来,“嗯,其实今天过来是想问你,你哥哥和陶嘉月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路雅歌本来在喝棉花糖热可可,听了这句话一下被呛到了,捂着嘴猛地咳嗽起来,接过叶汐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眼睛瞪得大大的,惊诧不已地看着叶汐,眼神充满了肃然起敬,“叶汐哥哥,你好厉害啊,连陶嘉月这种十几年前的陈年老初恋你都能打听出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呢。”
叶汐反而有些茫然,不好意思地低头抿了一口热的卡布奇诺,绵密的奶沫上面有一层薄薄的肉桂粉,“我也没有故意打听,就是最近在工作场合里面碰面了,不小心发现的。”
“哦……嗯?等等,你的意思是,陶嘉月和哥哥也见面了,所以你才会知道他们是前任?”
“嗯。”叶汐很诚实地点点头,他也解释不清楚他怎么就真的心血来潮地对路雅歌问出这样的问题了,还是瞒着路楚然偷偷地打听,看上去还挺不大方的。
不过大概是因为他这样一无所有的人,即使给他再多的信心他也学不会有恃无恐吧,所以一定要尽可能地了解事实才能让自己放心。
“那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起啊,因为真的是太久了。”路雅歌托着下巴抬头望着咖啡店内暖黄色的复古式吊灯,沉思了一会儿,“从我哥哥和纪洱哥哥的关系说起吧,他们两个是初中同学,关系最要好的那种。然后他们考上了同一所高中,还进了同一个班,纪洱哥哥和那个何什么的哥哥是高一的时候在一起的,然后高二分班了之后陶嘉月勾搭我哥哥,勾搭了好一段时间之后我哥哥才同意和他一起。”
“那他们四个人关系一定很好了。”叶汐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给路雅歌一点反应,让她得到响应一直很有兴致地说下去。
“对啊,他们四个人整天在学校里出双入对,虽然那时候大家都很单纯,只觉得他们是纯洁又深厚的友谊,但是我哥哥带着陶嘉月来接我放学的时候就直接和我说那是他男朋友了啊。”路雅歌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丫头显然还未意识到言多必失是什么意思,看着叶汐脸上那种倾听的神情,觉得自己家嫂子果然很在乎哥哥,一不小心就越说越多了,“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你知道我哥哥那种人的,根本高调不起来,所以也一直瞒得很好没有被发现。纪洱哥哥那一对是大一的时候自己出柜失败才分手的,可是我哥哥和陶嘉月高考之前就分了。”
“为什么?”叶汐问,“他们是怎么分手的?我问路楚然的时候,他说是因为触及底线的问题,所以我就不敢问下去了,总觉得太过隐私他会不愿意说。”
“他们约会的时候被陶嘉月父母的朋友看见了,回去一问,陶嘉月就承认了,所以他的父母就开始劝分了。”
“哦,我还以为路楚然是为了专心高考分手的。”叶汐说完自己想笑,咬了咬自己的屈起的指节忍住了,“感觉他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哈哈哈哈,他高中的时候没有现在这么闷骚古板啦,他那时候还为了能和陶嘉月一起出国念大学无所顾忌地谈恋爱很努力地考托福呢。”路雅歌笑了笑,挖了一勺蛋糕送进嘴里,仔细地回忆起来,“不过突然被出柜了,什么计划都被打乱了,加上陶嘉月的父母态度非常强硬,知道他们出国念书是为了偷偷私奔,就不让他出了,让他留在国内高考上大学,这样的话,就算他们死活不肯分手也一定是要异地的。”
叶汐蹙眉,有点不确定地问,“所以路楚然就觉得既然这样干脆分手好了,不会吧,他的底线是异地?”
“当然不是,我哥哥才不会害怕异地。”路雅歌语气很确切地说,“不过陶嘉月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他父母想干什么呢,所以他就开始劝哥哥也不要走了,这样他们上了大学不在家里住了以后还是可以私下来往。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就开始冷战了。”
“我有点听不懂。为什么会冷战?”
“其实我当时也不懂,我那时候还是个每天放学回家追动画片的小屁孩嘛,不过我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哥哥心情一直很差,考试还失手了几次。他有一天突然和我说,‘有些人待在你身边是为了挥霍时间,不是为了为你停留’。”路雅歌看了叶汐一眼,问他,“以你对哥哥的了解,你觉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叶汐沉默了一阵,把杯里的咖啡都喝完了,才犹豫着说:“他觉得陶嘉月已经向父母妥协了,只是为了拖延分手的时间,所以才不想异地?”
路雅歌微笑了,与叶汐对上了视线,“嗯,他心里明明已经放弃了哥哥,却又对他犹豫不决舍不得放手,这件事情,就是哥哥的底线。”
“后来有一天,陶嘉月的父母打来我们家找我们的父母了,具体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意思就是说我们父母要是不配合劝分的话,他们有办法影响我哥哥的升学。”路雅歌说着莫名地恼火起来,“那对老顽固也是够贱的,劝不过自己的儿子就来打击别人的儿子,用未来威胁一个十八岁的男人,下作。”
叶汐觉得自己心里纠了一下,仿佛触碰到了路楚然在过去就已经消失不见的痛苦,望着路雅歌的目光变得幽深了,却说不出话来。
“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哥哥是不得不出国的。”路雅歌的神情变得柔和了,轻轻叹了气,“我当时长那么大,第一次看见我妈妈在我面前流眼泪,她好像抱着一个很小的小孩子一样抱着比她还高出一个头的哥哥,和他说‘妈妈爱你,妈妈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然后哥哥也哭了,我啥也不知道也跟着一起哭,然后爸爸紧紧地搂着我们三个人。”
叶汐的眼眶微微红了,想象到了路雅歌口中的那个场景,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你们的爸爸妈妈真好。”
“是啊,因为他们都是这么温柔的人,所以才会把我和哥哥教得这么好。就在这件事情以后,哥哥和陶嘉月彻底分手了,一开始陶嘉月接受不了分手,为了挽留哥哥把自己弄得很惨,大冬天在我们家楼下通宵等他,又喝酒喝得胃出血,结果我哥哥的脑回路就是很奇怪啊,他说他很讨厌不自爱的人,不但没有同情他,反而对他冷落得更彻底了,完全不和对方见面和联络,休了学一心一意地准备出国了。”
叶汐苦笑一下,“路楚然还真是完全不念旧情呢。”
“不是的,我哥哥是不太爱笑,看上去冷冰冰的,和什么人都不太亲近,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其实他内心很粘人的。不过他要是做了什么决定,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头了。”路雅歌摇摇头,有些唏嘘地说,“一段本来很好的感情走到尽头,伤害的怎么会只有一个人呢?别人都觉得哥哥很冷漠无情,甚至有人因为可怜陶嘉月来指责哥哥,可是我知道哥哥的难过并不比他少,他只不过不喜欢把情绪发泄出来而已,其实压抑在心里更难受,那些白痴根本不明白,看不见的伤口才是最难痊愈的。陶嘉月让我哥哥那么难受,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我也不喜欢他。”叶汐说着,心里却很阴暗地在感激当初那个软弱的陶嘉月,要不是他的犹豫触怒了路楚然,今天拥有路楚然的人就不会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