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汐维持着这种耳鬓厮磨的姿势抱着路楚然,声音沾染了一点淡淡的鼻音,“我现在觉得我可能没有我自己想的那么差劲。”
“为什么?”
“你这么干净,还肯抱着浑身酒气的我,不是因为我自私要你抱,是因为你愿意对我好,所以我可能也做了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
路楚然被这句孩子气的话惹笑了,伸手揉揉他的后脑勺,温柔地低声问他,“你的脸色差了很多,这些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叶汐点头,又摇了摇,撇了撇嘴,半个月以来滋长了又凋零的腐烂心情翻涌着又不断消弭,“不是吃快餐就是去外面的饭店,腻得烦人。公司附近的快餐店都吃了一遍了,又咸又多油,还放味精,每天不是烧腊双拼就是肉饼饭,连根青菜都没有,老是给人配韭菜,要不就是金针菇,反正都是see you tomorrow家族的。两个星期我胃药都吃掉一盒了。”
叶汐说话间路楚然悄悄地把他的衬衣从裤腰里头抽出来,手挑着衣摆从下方伸进去,摸了摸他的肚皮。
叶汐被吓到了,咽了咽唾沫,紧张地下意识绷紧了,平坦的腹部隐隐出现了腹肌的纹路。
路楚然皱了眉,语气有点不满地命令道,“放松点,谁要摸你腹肌了,我又不是没有。”
叶汐想想自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个大男人圈在怀里哄着放松,以前都是他这样哄的别人,瞬间就有点难为情了,脸颊滚烫起来,但还是听了话放松了,温顺地倚在路楚然的怀里任由他的动作,心跳在胸腔里砰砰地跳动。
路楚然手覆在他的肚皮上轻轻地摩挲着,掌心体温熨烫在他腹部的肌肤上,指尖轻柔得好像抚摸什么脆弱的创伤一样,不带任何情/色的意味,只是很单纯的疼惜。
叶汐觉得自己这时候一定像一只仰躺着被摸肚皮的狗,幸好停电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否则他的脸一定会红得出血。
除了睡觉以外他从来没有在黑暗里这么安心过,而且似乎这黑暗把他的羞耻心一点一点吞没了,无论在想什么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觉得不那么难堪,平时需要鼓起勇气才能表达的真实情绪也可以收放自如。
叶汐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具体说不上来准确哪里不对劲,好像哪里都不太对劲。
因为他现在竟然恨不得能马上回到念幼儿园的时候,然后指着那个说他没爸没妈没人爱的胖子小傻逼的鼻子说,“看到我路哥哥了没!我也是有人疼的!”
不是都说跟成熟的人在一起就会变得成熟么,怎么自己黏上比自己成熟的人以后反而变得越来越幼稚了,心智有重返五岁的趋向,不能更高了。
叶汐有点惬意地偷偷摸摸地笑着,路楚然心里却有点不舒服,他的掌心流连在叶汐胃部的那个位置,问他,“你怎么会这么容易胃疼呢?”
“长身体的时候老是饿肚子饿出了胃炎,发现的时候已经转成慢性了。”叶汐说,“我小叔把我爷爷给我的钱扣下来了,学杂费花掉一些,给一部分班主任做我的寄宿费,剩下一点点才给我生活,可是根本不够用,通常饿两天才能攒够第三天吃早饭的钱。小学的时候还好一点,因为学校配备课间餐,可是初中之后没吃早餐就得忍着五节课到中午饭的时候,饿得胃痛发晕那也只能咬牙忍着,总不能像小女生那样倒下去吧,男生晕倒被抬走太难看了。”
路楚然沉默地听着,呼吸都变得缓慢了,像是用力呼吸心脏就会开始抽痛一样。
他怀里的这个人虽然现在性格有点乖张古怪,表面上与人亲昵私底下保持距离,但那时候毕竟还是个懵懂的孩子,对这个偌大的世界怀着未知的好奇和善意,不至于要被那样刻薄地对待,把世故和现实浇灌到他不该承受的年龄。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路楚然轻轻吻他的嘴唇一下。
得到补偿的叶汐情绪开始高涨起来,毫不犹豫地回答,“蒸蛋羹。”
“……你这样我会很怕你到外面被坏人用一碗蒸蛋羹就拐跑的。”路楚然把手从衣底收回,揽紧了怀里的人,感觉到叶汐把滚烫的小脸拱在他的颈侧蹭了蹭。
“哈哈哈,那还要蒸鱼,要把葱叶切成很细的丝和姜丝放进去一起蒸,蘸着有鱼香的酱油可好吃啦,不要放葱头,吃葱头会口臭。还想吃面豉酱蒸五花肉,煮秋葵,还有蛤蜊豆腐汤,哦,还有你做的芝士蛋糕。”叶汐把脸埋在路楚然的颈窝里絮絮低声提要求,路楚然的语气就好像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为过,让他顷刻沉溺在这种被疼惜着的感觉里。
“这些是你喜欢吃的东西?”路楚然一边腿有点被他坐麻了,扶着他起来换个地方坐,抬手去摸摸他的脸,感觉到他的睫毛拂扫过自己的指间,“说起来我认识你这么久了我们还没有互相了解过。”
“你不是对和你没关系的事情都不太在意么,你都不问我,我有什么好说的。”叶汐换坐姿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往那个半抵着自己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咬着下唇暗笑,“那你想用哪里了解?”
路楚然啧了一声,“跟你很熟么,恋爱都没谈过的人能不能别动不动开黄腔这么肉/欲,能不能纯情一点摸摸小手就脸红一下?”
叶汐被他损得心花怒放的,话语里都是缱绻的笑意,“是你自己先有反应的啊。”
“你坐在这个地方还一直摸我,没有反应才很奇怪吧?”路楚然顿了顿,又说,“有反应也不代表我想啊。”
“……”叶汐听到这个答案有点受伤,他以前和那么多人暧昧过,无论最后有没有上床,他也从没听哪一个说过不想和他上床的,他觉得路楚然把他一直以来的自我认知都颠覆了。
路楚然看他没吭声,又摸了摸他的脸,被他亲了一下手心,“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待在家里吃饭?”
“今天就可以,我忙完了,可以恢复到平时的作息时间了,你会每天都给我做饭吗?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为什么连蛋糕也会做,怎么这么厉害呢?我每次做饭都怕一个不小心就毒死自己了,煎个荷包蛋都会被油溅到手背起泡。”
“在国外的时候一个人生活,意识到生活只能靠自己了,就什么都会学着去尝试做了。”
叶汐勾着路楚然的脖子跟他说了一会儿话,说着感觉到他的呼吸又靠近了自己,闭着眼睛等待着他的吻的时候,突然通电了,休息室里的灯光骤然亮起。
路楚然不适应地眯了一下眼睛,眼前一下闯进了光模糊着白茫茫的睁不开。
微茫中他看到叶汐笼着一层淡黄色的光,衬衣皱乱在身前,衣领最上方的扣子松开敞着露着一点锁骨,有着蜜色的光泽引人想咬,那张精致的脸庞泛着一点不明显的绯红,紧锁着双眼乖巧安静地等着自己的亲吻,舒展的浓眉之间隐约有着期待。
那是他在漫长的黑暗里单凭想象无法完整的画面,让他瞬间就心跳失去节奏。
那就像是什么呢,像一个等着被疼爱的宝贝。
☆、第21章
叶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有几秒钟的怔愣,脑中一片空白,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把抱在路楚然脖子上的手收回来了,不敢去看路楚然的眼睛,他彻底被自己吓到了。
他离路楚然太近了,他竟然以一种近乎于依偎的姿势贴在路楚然的臂弯里,近到路楚然差一点就能看透他完美无缺的表面下掩藏的阴暗实质,他觉得自己可能快要窒息了。
软弱这种事情,当作情趣可以,如果是真的软弱就很可耻了。
叶汐意识到自己又在路楚然面前失态了,他向来为了与感情用事绝缘而恪守的理性优雅体面不见了踪迹,他现在前所未见地在一段关系里面处于绝对的劣势和下风。
以前被他甩开的暧昧对象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该有多幸灾乐祸吧,这种可怕的认知将叶汐猛地一把推到了自我厌恶的边缘。
可是他不可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他刚才乞怜摇尾般地从路楚然那里哀求到一句不会不理他的允诺,他已经把自己逼到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想到这里,叶汐从路楚然身上起身,把自己衬衣上的皱褶抚平,把衣底重新束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刚刚那片刻的温存不过只是无意之中被滞留在时间的缝隙里,时间是相对静止的所以经历过的事情不被纳入记忆。
路楚然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没事吧?”
叶汐摇摇头没说话,他望着路楚然时嘴边勾着的微笑又重新亲昵了起来,可是眼眸里的神色却悄然透出了冷硬黯淡,平静地敛去了光线。
路楚然打开了休息室的门,叶汐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一步距离,走到外面的大厅时纪洱已经从外面回来了,身边坐着一个路楚然没见过的陌生男人,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袋,香味从纸袋里面散发出来。
纪洱看见他们过来了,就对要走的朋友挥挥手,等人走远了以后用一种明知故问的语气眯起他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着问道,“你们在里面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