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满身不自在,又把头垂低了点。
长冬看得心痒痒的,什么烦恼都忘了,唇角噙着点笑扶住哥哥的后脑,低头含住那两片别扭的嘴唇。
被逮住的长夏下意识想逃开,却被后面扶着他的手按回来,长冬干燥的薄唇狠狠从他唇上碾过,两人的口水马上相互交融,都灌进他口里。
正面坐在长冬腿上被从里到外用力亲了一番。长冬是个严谨的人,说亲一下就当真气都不换,生怕断开长夏就有理由说他不守规矩。
长夏被吻得脸都红了,耳边都是隆隆的轰鸣声,长冬还没完没了抱着他不放,他在心里嘶喊半天终于推开差点把他憋死的弟弟。
然后发现是长冬主动放开了他。
轰鸣声和嘶喊声也不是他的幻觉。
楼梯间外传来上上下下的脚步声,还有深川指挥士兵就位的口令声。
在长夏反应过来前,长冬抱着他一起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外面天色几乎暗得不见天日,塔楼上陷入临时的混乱中,然而长夏长冬已经顾不上这些,远处的天边牢牢吸引住他们的视线。
密密麻麻的黑点从乌云里飞出来,横竖连成线织成网落向他们头顶。
无数战机的翅膀遮蔽天日,引擎轰鸣震得脚下大地都在震颤。
深川也望着战斗机群飞来的方向,面上十分平静,甚至有点讥诮地说:“这么一个小地方竟然惊动这么多战机,还真是荣幸啊。”然而他的声音淹没在巨大的噪音里,没人能听到了。
长冬长夏马上跑向自己坚守的炮口,过程有点艰难,整个墙楼被震得不停摇晃,墙面窸窸窣窣掉下些灰尘,地板上裂开细小的缝隙。
“这不太对。”长夏扶住墙面大声喊道。
“嗯,战斗机群的威力再大也不能和地震一样。”旁边的一个小兵回他。
深川望着防线外开始松动的步兵阵,肯定地说:“应该就是地震。”
“不止。”长冬指住另一个窗口,外面正对着附近很有名的一座火山,休眠多年此刻山口正冒着浓烟。
有人惊呼:“火山爆发引起地震了吗?震级看起来不小!”
深川皱紧眉头,平静的表情不见了,马上下令道:“所有人员马上撤离,到开阔的地方去!”
城楼上炮塔上,所有就位人员透过无线电接到新的命令,立即迅疾有序的排队疏散撤离。
长冬和长夏殿后,排队的过程中再次回望向窗口,沉眠的火山彻底被引爆,浓烟直冲天际,红色的岩浆泛着火光从山口喷出,碎石浓烟滚滚,从上面过境的战机被喷个正着,淹没在火光和烟尘里。
几分钟的功夫脚下晃动得更厉害了,长冬扶住长夏两人手牵手跑出仿佛滚动起来的楼梯,到外面确定的确是地震了,树林和农田都像跳舞似的晃来晃去。
爆发的火山灰扑簌扑簌一直溅到他们这边,夹杂着灰土碎石,大大小小的石块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浅坑,几个正在逃跑的人被石块砸中脑袋开花,脑浆鲜血喷洒一地,两脚跑出几步才摇摇晃晃倒下。
隔着大地的震颤声,墙外帝军的惨呼声一波波传来。看不到墙外的情况,能看到也没人有时间停下来。
先撤离的人跑进主楼通知藏在地下的人出来逃难,进去几个后屹立近百年的主楼晃了晃,从顶部开始轰然倒塌。
长夏看得目瞪口呆,长冬拖着他两人继续向前跑,深川让大家到训练场躲避的号令从后向前传开去。
地面像是斜了过来,剧烈到掀翻人的震动让人甚至无法站稳,长冬和长夏从山坡上滚下来,滚动中依然握紧了手,长冬借势把长夏抱在怀里,低头贴着他的头顶从头到脚护住他。
长夏的头一下下碰上长冬的胸膛,对方有力的心跳擦过他的耳膜。滚落中不时撞上山坡上的树木山石,长冬用身体替他挡住那些撞击,头顶传来弟弟咬牙忍耐的闷哼。
下落的过程漫长得永无止境,每个呼吸都像是终止前的最后一秒,下一刻他们就会像身边的同伴那样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身上除了长冬勒得他喘不上气的双臂外,长夏什么也感受不到了,他不顾溅到口里的泥土和草屑,大声对长冬喊,如果我们能活下来,我就都听你的。
他抬不起头,不知道长冬听到没有,只觉得抱着他的怀抱又紧了一点。
基地特别加固过的围墙终于出现裂痕,像饼干一样折成无数段,碎裂的铁片砖块和撤退的士兵雨一样滚落。
墙外的旷野受到火山和地震影响,大地从深处开始断裂,一层层波动到地表,裂开一道望不见底的缝隙。驻扎在上面的帝国军阵被弹到天上,血肉之躯在漫天飞石间碾碎,血雾和灰烬交织,落到地上只剩肉块残肢以及断头。
在他们上面的战斗机群受到气流和石雨冲击,织成的机网被揉烂,撕碎,粉末一样落下。
火山口像点燃的烟头闪着光,在最初那座爆发之后,远远近近的其他火山也被带动喷出浓烟,地表颤动,碎裂,弥漫的烟尘灰屑,碾碎的机体和人体遮蔽了天空。
黑夜提前到来,一点阳光也没有,可怖得像在这之外还有无数个黑夜向上叠加。
太阳再也不会升起来。
☆、一粒灯火(完结章)
20.一粒灯火
附近几座休眠的火山接连喷发,火山灰雨一样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断断续续的余震一直持续到深夜,无云无雨无星无月。
长夏被长冬用身体护着,依然在急速跌转中不知撞到哪里晕了过去。醒来时还以为自己眼睛撞出问题,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适应了好一会儿勉强看出一点轮廓,身上痛得动不了,长冬依然紧紧抱着他。
他喊了长冬几声,没人应,心一下子急冻住,两手胡乱去长冬身上摸索一番,上面却有什么重物压着他们,长冬的背僵硬地拱起来替他挡住,他的活动空间很小。
稍微使劲挪动一下,就有灰土稀稀疏疏落进嘴里,长夏被呛到,伏在长冬怀里咳,咳着咳着隐约听到一丝抽气声,他急忙屏住呼吸不敢再动。
长冬干涩的气声听得更清楚了点。长夏欣喜地瞪大眼,忙问:“长冬!是你吗?你怎么样”
“咳咳”长冬说不出话,揽着长夏的手拍拍他的后背。
“你是不是伤到哪里了?先不要动!”长夏说,“我们可能被困住了,让你不要动啊”
长冬没停哥哥的话,缓过来后挪动挪动身体,贴着长夏更近了点,背上压住他们的东西没跟着塌下来。
“让我歇一会儿。”长冬趴在长夏身上,嘶哑着说出几个字就闭上眼。
“好”
长夏不敢惊动他,悄悄在身上摸索有没有什么吃的,或者能用的上的东西,比如手电一类。然而只摸到枪套,枪不知滚哪儿去了,还有一点皱巴巴的纸头。
悄悄叹口气,不知道他们昏过去多久,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过了多久了?”要不是长冬正对着他耳边说,长夏都要听不清他沙哑的气声。
“不知道,我也刚醒来一会儿,这么黑,应该是晚上吧,毕竟理论上我们是在室外。”
长冬点点头,喉咙动了下想再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
“嗓子很干吗?”长夏问,双手扶着长冬的脸看着他。周围乌漆抹黑,两人都一脸灰,眼睛就显得很亮。
长夏犹豫了会儿,慢慢向长冬凑了过去。在长冬的注视下,舌尖伸出来舔舔他干燥的嘴唇,一点点挑开唇缝送了进去。
长冬像饿久了似的一下就含住,一点不像受伤了,逮着哥哥的小舌狠狠吸吮。
甘甜的津液源源流进他口里,却引得他更渴了。
“哥哥的话还算数么?”良久,把哥哥压榨够本长冬放开他问。
长夏明白他是听到了,脸上发热小声说:“现在还没脱困呢。”
“我知道了。”长冬的声音听起来好了不少,他点点头,压下一点身体试图翻身。
“小心!”长夏喊,下意往后退了退,不知碰到哪里,一直硌着他的石块松动了下,竟挪出点空间来。
长冬顺利翻身坐到长夏旁边,牵动了伤处胸口一阵剧痛。
“怎么样?”长夏听到他的抽气声,手也摸上长冬按住的位置。
长冬摇摇头,哑着声音说:“我们上面应该是棵倒下来的树。”
长夏顺着他指的方向摸过去,似乎是有棵树倒在一块大石上,为他们隔出点地方,挡住铺天盖地的石块。
“应该有空隙吧。”长夏说着,躬着身体开始到处摸索。
一只手向上伸了出去,抬头半天才看清,头顶漆黑一片的,是天空。
有什么轻飘飘落在脸上。
他顾不上那些,小心翼翼推开乱石扒拉出一个空隙,试着站起来。
长时间蜷着的身体浑身酸痛,但是站直了。
积压的石块树枝淹过他的腰,废了半天劲,终于把长冬也拉起来,扶着不知哪里受伤的长冬爬出乱石堆。
外面是他们从没见过的黑夜。
两人愣愣站在石碓上,一路滚下来后就掉进另一个世界一样,到处是乱石和歪斜的树,一点看不出这是他们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