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房子 (金刀)

　　戎昱走过去，等了片刻，不见她有动作，便道：“阿姨，我帮您按门铃？”
　　妇人听到声音，转过脸来看了戎昱一眼，愣了愣：“啊，不用，我带钥匙了——小伙子，你能帮我端一下锅吗？”
　　“啊，好。”戎昱把旅行包单肩背上，双手去接那搪瓷锅。
　　锅里不知道装了什么，还挺沉，而且虽然盖着锅盖，但戎昱还是隐隐闻到了一股子很诱人的香味儿。
　　妇人拿钥匙打开门禁，伸手要去接自己的锅，戎昱却道：“没事儿，我帮您端上去吧，您住几层？”
　　“那真是谢谢你啊小伙子，”妇人一边说一边侧身让戎昱先进了楼道，而后才跟进去，并走在前面带路，“我儿子住五层，502。”
　　戎昱的身子猛地一顿，好在妇人走在前面，没有注意到。
　　那妇人继续说着：“这人一老了，腿脚就没以前灵便了，端着这锅我爬两层就得歇会儿，哦对了，小伙子你住几层啊？以前没见过你，新搬来的？是租的六楼的房吗？这门除了六层那家，住的都是我们村儿的人，最近没听着说有人搬过来啊。”
　　“我……我家里装修，这两天在朋友家借住……”戎昱嗫嚅道，“朋友在六层租的房。”
　　他不知道六层到底哪家租出去了哪家没租，也就没敢说的太详细，含含糊糊地给了个解释。
　　索性伟妈妈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又叹：“这年头像你这么年轻的孩子很少见有礼貌又懂事儿的啦，小伙子真不错啊，多大了？交女朋友了没有？”
　　戎昱应了句没有，额角都开始冒虚汗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和伟贤之间什么都没有，但见着伟贤妈妈却不由自主的心虚，甚至都不敢说自己是伟贤的朋友。
　　伟妈妈走得慢，平时上下都用不了五分钟的路程两人竟一前一后的走了小十分钟。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戎昱也不敢多呆，把手里的搪瓷锅往伟妈妈手里一塞，自己噔噔噔地便往楼上去了。
　　他猫在602的门口，确定伟妈妈看不见自己，便蹲下身细细聆听着楼下的动静。
　　伟妈妈腾不出手用钥匙开门，于是便拿手指在防盗门上敲了敲，没一会儿伟贤便应声出来开了门：“妈？您怎么来了？都说我没事儿了……”
　　“没事儿用去医院输液吗？我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钱够用就成了，我和你爸也不用你养着，你这么拼命干嘛？”伟妈妈的脚步声响起，似是进了门，“你前两年得过肺炎自己不记着了？自己就不会注意点儿吗……”
　　随着关门声响起，伟妈妈的声音跟着断了。
　　戎昱蹲在602门前等了一会儿，直蹲到脚酸腿麻，才缓缓站起身来挪到台阶旁坐下。
　　他倒是不后悔今天过来，只是不知道伟妈妈什么时候离开，刚刚听到伟贤的声音又勾得他十分惦念这人，心里难免生出了几分焦躁。
　　没过多久不知道从哪家飘出了一股饭菜的香味儿。
　　戎昱中午吃的少，晚上直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看看表已经快八点了，只觉得身心都备受煎熬。
　　隐约听见楼下有人开门禁时发出的“嘀嘀”声，戎昱靠在墙上，默默地听着那人的脚步声一路走近，直到五层半的转弯处，仰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戎昱偏了偏目光，把自己的身子更紧地贴在墙上，让出半个楼梯。
　　中年男人显得有些戒备，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他不像坏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上楼回了自己家。
　　戎昱又冷又饿又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八点多，楼下终于又传出了动静。
　　戎昱被开门声惊醒，立即支起耳朵来听。
　　伟妈妈站在门前嘱咐伟贤：“一会儿记得吃药，多喝水，吃完药就睡觉去，这几天晚上不要熬夜了，听见没有？”
　　戎昱想扒着楼梯探头去看伟贤，又怕被伟妈妈发现，于是小心翼翼地往过挪了挪，偷看一眼，又立即把身子缩回来。
　　伟贤脸色不太好看，唇角带着一点点笑，却不似看着自己时那么温柔专注执着：“我知道了妈，我送您回去吧……”
　　“又没几步路，送什么送。”伟妈妈说着转身往楼下走，“你赶紧回去休息，记着吃药，别熬夜了啊！”
　　“好。”伟贤应声，“您路上小心，到家给我来个电话。”
　　伟妈妈的声音渐远：“行了，回去吧。”
　　戎昱坐不住，几乎有立即冲下去趁伟贤还没关门直接钻到他家里去的冲动，但耳畔仍有伟妈妈的脚步声，他不得不竭力地控制自己。
　　大约五分钟后，伟妈妈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戎昱松一口气，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楼。
　　站在伟贤家门口，他先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才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里没有动静，戎昱抿了抿嘴唇，伸手按响了门铃。
　　脚步声越来越近，打开房门的伟贤微微皱着眉头，看清站在门口的人影时，丹凤眼里闪过稍纵即逝的惊诧，紧接着便被无尽的喜悦代替了。
　　戎昱抬头蹭了蹭鼻尖儿，偏过目光没有去看伟贤的眼睛：“我肚子饿，有没有吃的？”
　　“有。”伟贤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鼻音，“进来。”
　　戎昱看他，发现那不仅仅是因为感冒而导致的声音嘶哑和鼻腔堵塞，更多的，仿佛是因为自己出其不意的到来而引出的浓浓深情。
　　伟贤伸出手尝试着去碰戎昱的手腕，见他没有躲闪，才用那温暖大手将他握住。
　　戎昱任他拉着，跟进了屋里。
　　不待他放下东西脱掉外套，伟贤便压抑着有些颤抖的声音问到：“让我抱一下，可以吗？”
　　戎昱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满脸期艾的伟贤，片刻后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虽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但伟贤似乎还是不太敢相信这是事实，又过了片刻才欺身过来，微微弯着上身，将额头抵靠在戎昱肩上，两条手臂环住他的腰，收紧。
　　鼻息间全是这人身上的味道。
　　戎昱自认为不是同性恋，对着别的男人也没有过这方面的心思，但唯独伟贤不一样。
　　他确实拒绝过这人的碰触，却不是因为他们同是男人，而是因为他不能接受对方以金主的身份索要其实本来就在交易范围里的肢体碰触。
　　伟贤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儿，头发还有点儿潮乎乎的，应该是洗过澡没多久。
　　戎昱有些不由自主地伸过一只手去攀上这人的背，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了抚那柔顺的黑发。
　　伟贤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像是要把戎昱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用力。
　　戎昱侧过头，闭上眼睛将鼻尖儿贴在这人头发上，深深嗅着那淡淡的，独属于伟贤的味道，心里无比的踏实、充实。
　　晚饭吃的伟妈妈熬得粥。
　　伟贤怕不合他口味，想给他做点儿别的，戎昱没让他做，自行盛了粥端到餐桌旁去喝。
　　粥一入口，戎昱便了然伟贤手艺完全是自伟妈妈处真传，而且绝对称得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句话不说在伟贤注视下喝掉两大碗，方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白瓷汤勺。
　　伟贤脸上的表情既高兴又心疼，眼中满是情意，看得戎昱浑身不自在，心里却又觉得充实高兴。
　　他从没被人如此注视过，那双眼睛把他看成整个世界的中心，仿佛不围着他转、稍停片刻都会坠入无底深渊，不得好死，永世不能超生。
　　戎昱胸腔的起伏微滞。
　　伟贤于他，就像一团烈火，靠得紧近了可以取暖，但靠得过近却又会焚身。
　　他贪恋伟贤的温柔，享受伟贤的爱慕，挥霍伟贤的付出——一切似乎都那么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伟贤也不曾说过要他回报什么。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把整颗心都系在自己身上的人，谁能做到视若无睹呢？
　　戎昱自认良心尚还健全。
　　这一刻，他想，自己或许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爱上一个人不难，爱上一个肯为自己付出全部的人更容易的多，何况说，这个人还是伟贤——
　　
　　第51章 同床
　　
　　饭后戎昱盯着伟贤把药吃了以后才去洗澡。
　　等他出来时，却没在客厅、厨房等处找到伟贤的影子。
　　主卧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透出一丝光线。
　　伟贤家说是装修过也确实是装了，至少在地上铺了地板，墙面刷了白。但大概是出于个人喜好，除了这两样之外就再没别处动过手脚了——厨卫很显然都是精装房的标配。
　　无论是客厅还是次卧，房顶上通通吊着白炽灯，无论何时打开都要发出耀眼的白色光线，照得灯下的人无处遁形。
　　戎昱站在主卧门前侧耳听了听，听不清里面的动静，不知道是伟贤已经睡下了，还是有意在做事时把动作放得格外的轻。
　　他又扭过头看了一眼时间，时针已经稍稍偏离十的位置，马上就十点半了。
　　不管怎样都该说句晚安吧？
　　戎昱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地敲了敲主卧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