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微衣服差点被扯出来,她皱眉看着那些人,怒从心起。
“不知道的人以为我哥孤家寡人呢,临了还得我们兄弟姐妹照顾,养你这么大就养了个白眼狼?”女人继续大喊大叫,声音好像敲响的破锣,听得时微头愈发疼。
“别指着我。”时微低声说,一把将她手打下去。
“你还来劲了?”女人更是火冒三丈,开始招呼起了旁观者,“来大家看看,我们祖上造了什么孽养出这么个东西,只顾着自己在外享受,有钱出国没钱回家养老子。怎么,我是你长辈,说你两句都说不得了,你好大的威风!”
“姐,都是自家人,别把事情闹大……”后面的中年男人是上来劝说,被女人一脚踹开。
“滚,你就偏着她,也不看看你这个好侄女是个什么东西,和她妈一样,都是个留不住的婊……”
“你说什么。”一直没动静的时微忽然开口,她忽然直立起身体,靠近女人。
女人不得不仰头才能看到她的脸。
“我是你和你妈一样,都是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女人叉着腰怒声道。
医院里每天都能发生这样的闹剧,大部分人早已习惯,看一两眼就去忙自己的事了,但也有一部分人伫立围观。
“我妈是白眼狼?那他是什么?”时微指向病房里,“他尽过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吗?我妈是走了,但她走得好,我希望她永远别回来,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有老婆孩子!”
“你!”女人冲上来要动手,被后面的男人拦住了。
“微微,你先走,你姑姑就是脾气大,你等她消气啊。”男人苦笑着拦在女人身前,将两人隔开。
“叔,婶,你们不用管。”时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低头看着女人,“今天我就把话说清楚,省得有些人拎不清,总以为自己是受害者。”
“我小时候没饭吃,他却天天在外面喝酒,上班赚的那点钱全拿去喝酒了,连学费都是我从他兜里偷来的,家里米都不买,这叫养我吗,你家养孩子也这么养?”时微并没有特意提高音量,但她的话语在嘈杂的走廊里却听得格外清楚。
“小时候我每天饿到去叔叔家讨饭,你也不是没看见吧?街坊邻居谁不知道,现在来这里装眼瞎,你觉得合适吗?”时微嗤笑,“他都没养过我,我凭什么照顾他?”
“那他也是你老子!”女人几乎要蹦起来。
“他不是。”时微斩钉截铁,她目光愈发冰冷,“我是孤儿,我没有爸爸。”
女人睁大了眼睛,气得直哆嗦,忽然推开男人,拽着时微的衣服就要动手,却被一个柔软的身影挡住了。
时微没有反应过来,她只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将自己推到墙边,然后那人影发出一声轻哼,没站稳摇晃着冲她歪倒。
时微下意识伸手,抓住她手臂,将人扣在了怀里。
“江,江老师……”待看清那人脸后,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然后立马伸手,将还要扑上来的女人狠狠推了一把。
一瞬间,她有一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女人尖叫着差点摔倒,亏得后面几人做了肉垫,这才没摔个大马趴。
江辞如没怎么停留,她已经推开时微回身站稳,将时微完完全全挡在了身后。
“你又是谁?”女人见自己打错了人,气焰稍微浇灭一些,但还是嗓门不减,叉着腰吼道,“这是我们家里事,医药费都是我替她垫的,我教训晚辈,轮不到外人来管!”
“你再吵一句,我就报警。”江辞如开口,她戴着口罩眼神冷冽,一身灰色风衣站在时微面前,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我可不是你家里人。”
不知道是害怕真的闹大还是被江辞如的气场唬住了,女人后退了一步。
“那你就让开,和你有什么关系!”女人嘟囔说。
时微想上前,却被江辞如按着手,困在她身后动弹不得。
“要么现在闭嘴,我把医药费给你,要么你这辈子都别想拿到钱。”江辞如轻声说,她语气没什么起伏,但听在人耳中却有很重的分量。
“你搞搞清楚,里面的是她爸,她有义务养老送终,现在还想赖账不成!”女人又要跳起来,却被后面的男人强行按住了。
“姐!你消停点儿!”男人急了,终于大吼一声,把人喊下。
走廊里一时很安静。
“她有义务,但她还是个刚毕业的学生,你让她怎么拿钱出来。”江辞如说,“你去拿所有的缴费凭证来找我,别想耍花样。”
女人愣住了,回头看向家人。
时微急了,忙去拽江辞如的手,却被她的眼神止住了动作。
江辞如的目光滑落到她手上,时微就不由自主松开。
“听话。”江辞如低低开口。
“我只待到下午一点。”江辞如抬起手,看了眼手上名贵的手表。
女人闻言,挣扎了半晌,立马回头,拖家带口跑没了影子。
这场闹剧全程在病房门口发生,病房里的人却一声未出,时微朝门里看了看,那张床被被子完全蒙住,被子里面的男人似乎在颤抖,头都没露,无声无息。
时微打开门,走了进去。
————
下午两点,终于结束了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时微顶着阳光走出医院,老旧的街道被暖融融的光线照亮。
时间似乎飘回很多年前,她置身于熟悉的场景,就像是一场时空的对话,让人恍惚。
“江老师,你……”时微开口,她不由自主看向身边的女人,女人戴着墨镜,风衣被风吹起,露出纤细的腿。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最后憋了又憋,只说了句:“你伤到了吗?”
刚才的场面太过于混乱,她差点忘了江辞如帮她拦下了一巴掌。
江辞如敛眉,步子迈到一边,“我又不是纸扎的,碰一下就受伤。”
时微眼神暗了暗,可在她印象里,江辞如就是纯一不杂的,什么时候被人打过。
这次却因为她,破财又受灾。
“对不起,我会把钱给你的。”时微小声说,“其实你不用……”
“你要知道你以后会是什么身份,虽然受了委屈,但这种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有后患。”江辞如抬腿迈过一堆落叶。
“以后的事,你得自己把握。”江辞如又道。
“我知道,我有办法。”时微轻轻说。
江辞如颔首,没有再开口,两人慢慢沿着道路步行,可能是双方都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时微打破了沉默,她鼓起勇气问:“江老师,你这次回来是……”
江辞如顿了顿,然后淡淡地回答:“有朋友想买这里的老房子,我回来收拾。”
时微想问她怎么收拾到医院去的,但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有些话,还是不问为好。
第38章 喝醉
时微心里复杂,一路上没再多说,两人沿着一路下坡的道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脚尖踩过还没那么松脆的落叶,踢到一边。
“你不去忙自己的事吗?”时微见江辞如一直没走,开口问。
“已经解决好了,没什么事。”江辞如回答,她和时微并排,路上偶尔走过一两个行人,灿烂的阳光配上浓墨重彩的蓝天,将这条老街衬得好像漫画。
时微的步子迈得很大,江辞如跟上有些困难,她想喊住时微,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去打扰她。
昨天她听到时微请假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尤其也没有人知道时微的确切情况,每个人都说得模棱两可,就会感觉事情更严重。
江辞如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狠心的人,可她还是会担心,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趋于怎样的立场来担心。
担心时微处理不好家庭关系,担心时微负担不起昂贵的医药费,担心她又被人欺负。
宋听白说得有道理,她一直没将时微当成一个长大了的成年人,她对她的大部分印象还停留在少年时期,羸弱的身材,爱哭的性格,和不成熟的为人处世。
即便是现在,她冷不丁看见时微的背影时,还是能够感觉到时光流逝给她带来的意外。
就像那日在节目组第一次见面,她确实用了这辈子最大的意志力,才能不暴露内心的风云涌动。
江辞如想着想着就发了呆,一时没注意脚下的台阶,不慎踩空,亏得时微正好扭头,将她拉了一把。
“小心,江老师。”时微说。
“这边的路很久没修了,不平,下次还是穿平底鞋好。”时微又补了一句,这回放慢了脚步,亦步亦趋地跟随江辞如。
年轻女生微微低着头,白皙的脸颊没有化妆,眼下散落着几颗浅淡的雀斑,阳光将发丝打成金色。
她迈步走在这样没有人为修饰的街道边,阳光被树叶切成光斑落在白色t恤上,人和景色融为一体,都是自由的味道。
江辞如收回目光。
她已经习惯了控制自己的心情,和想法。
拐过一个弯儿后,面前忽然出现了大海,海面被两旁的房屋切成道路宽的一条,泛金的波光和蓝天白云组成完美的画,海风瞬间扑面而来,胸腔里就满是海水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