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你倒水我脸上了?”白桓一只手撑着床半起身,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脸。
谢洋偏过头去翻了个白眼,又回过头来冲白桓笑,“你好点没有…”
白桓听他语气顿时有些茫然,“我怎么了?”
“自残,酗酒…高烧不退。”谢洋皱着眉头指了指白桓的手臂,上面还有没消失的痕迹。
白桓神色一暗,将手放进被子里。
“那…那个,我…”
谢洋看着他,“嗯?”
白桓在被子底下攥紧手,声音低低地,“我会好好活着,以后如果再自残…随你处置。”
话音刚落,谢洋就笑了。
“什么玩意儿,还随我处置?你生个病生糊涂了吧?”
白桓抿抿嘴,不说话。
“对了…”谢洋看白桓现在一副没气势的单薄样,眼里依旧发酸,白桓听他说话也抬起头来看着他,“苏业回来了。”
白桓挑了一下眉,眼睛里透着一丝诧异,“他怎么回来了?”
“你说呢?”谢洋反问道,语气却有些不在意,“小时候苏业就最疼你了,你出事他自然会回来。”
白桓哑然,换了个姿势坐靠在床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病房内一时安静下来。
“他把苏舍的骨灰埋了。”谢洋突然开口道。
白桓一僵,眼里闪过慌张,“骨灰…埋了?”
谢洋皱了皱眉,有些难受,出口的话却毫不留情,“对。”
白桓的脸色更惨白了,好像弄丢了家的孩子,手足无措。
“你口袋里有糖吃吗?”过了一会儿,白桓回过神来问谢洋。
谢洋一愣,“没。”
白桓扫了眼四周,突然伸手去够一旁椅子上自己的外套,在外套口袋里摸了摸,不时便露出一抹笑容来。
剥了糖纸丢进嘴里,白桓递给谢洋一颗糖,“给你吃,然后你快点去休息。”
谢洋被他的动作弄得一脸茫然,接过糖拿在手上,也不走。
白桓说完也没理会他,低下头去数自己手上的糖,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
谢洋凑近一些仔细听。
发现白桓在说,“我会过的好…埋了也没关系……我等你回家……等你回家……我想你…”
我想你,我等你。
我在等你啊,苏舍。
……
谢洋出了医院准备回家,天很好,很温暖。
谢洋觉得脸上发凉,伸手摸上去的时候袖子都湿了。
白桓确实是好了。
好的…让人难受。
(五十六)
谢洋淡笑着递给白桓一杯牛奶。
白桓接过牛奶喝了一大口往桌上一放,抬眼看着谢洋,微微眯眼,“你改行做保姆了?我记得白氏明文规定不招聘清洁工之外的服务人员。”
谢洋垮了笑容,瞪着白桓道,“你是猪吗?!”
白桓笑,拿起一旁的钢笔接着批文件,“我可付不起谢总的工资。”
谢洋心道还是温柔可欺的白桓可爱,面上却松了一口气,“你那点小钱也好意思显摆?!倒是…苏业最近跟我念叨他没钱花…”
白桓翻了一页纸,从文件里抬头看了眼谢洋,“苏业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
闻言谢洋低笑一声,赤裸裸的嘲笑。
白桓皱了下眉,有些疑惑,“嗯?”
“他怕你打他,所以一直不敢接你电话…”谢洋有些幸灾乐祸。
白桓又喝了一口牛奶,视线投到门外去,故作冷淡道,“再笑就出去。”
谢洋沉了沉脸,低哼一声,“嫁出去的媳妇泼出去的水,前段时间老子这么照顾你你如今就这么对我?!”
白桓身子往前探了一些,伸手拽了一把谢洋的衣服。
谢洋愣了一下,“咋?!”
白桓微微眯起眼,笑了笑,“谢谢。”
谢洋微怔,“嗯?谢什么?”
白桓这厢倒是不答话了,端着牛奶一口干,又低下头去翻文件。
谢洋看着他,发了一会儿呆。
他自然知道白桓在谢什么,无非不是谢他拉了他一把,谢他没有在这种关键时候丢下自己。
白桓自从醒过来之后,用书面语来说,就是整个人变得乖巧听话,除了偶尔的小性子,基本正常的无可挑剔。
也没有不好好爱护自己,每天准时准点的吃饭休息。
要说唯一一点不一样的,就是白桓现在不再排斥甜味。
超市里的大白兔几乎被他搬光,家里的桌上抽屉里到处都可以找到糖,公司里更是茶水间里都是糖,而且如果你伸手进白桓衣袋里摸一把的话…准抓出一把糖。
“白桓啊。”谢洋突然喊了一声。
白桓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
“你别吃糖把自己吃死了。”谢洋一本正经道。
白桓顿了几秒,拉开抽屉,伸手在里面摸了摸。
谢洋接着道,“这种死法太不好看了。”
“你想吃就自己拿,平白无故咒人死是怎么回事。”白桓剥了一颗糖递给谢洋,语气淡淡道。
谢洋连忙拒绝了,“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别吃多了,容易得病。”
丢进自己嘴里,白桓敷衍的应了一声,“是,谢总说得对。”
“对了,小安说晚上想请你吃个饭,有时间么?”瞧白桓敷衍的样子,谢洋有种‘吾儿叛逆刺痛我的心’的感觉,想想又觉得好笑,他和白桓从小到大相处不都是这样的么?
看似成熟的人其实比谁都幼稚,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喜欢耍小脾气,像是小孩那样。
白桓锁眉深思了一会儿,“小安好些了?”
林安在他出院的第一天回国,两人却也没见着面,一是因为林安讨厌白桓,二是……一见到林安,白桓就会想起自己对苏舍有多不好。
“嗯。”谢洋皱了下眉,“他姐给他找过心理医生了,没什么大碍。”
“那就去吧,他看见我…”白桓有些犹豫。
谢洋突然有些难过,没来由的。
轻笑一声,谢洋揉揉白桓的头,“你还害怕林安不成?他就一小孩儿,你别和他计较。”
白桓皱着眉一巴掌拍下谢洋的手,“晚上顺便帮我约下苏业…他死活不接我电话。”
“有很重要的事?”
“没有,就是想谢谢他。”白桓眼神有些黯淡,神色有些发愣。
“谢什么?兄弟之间谢来谢去有什么意思。”谢洋眉头皱了皱,盘腿坐在白桓身侧的沙发上,神色有些淡。
“不是的。”白桓摇摇头,语气淡淡道,“我是想谢谢他帮我安葬了苏舍。”
谢洋错愕了几秒。
白桓丝毫没有注意,自顾自道,“他做了我不敢做的事,该谢谢他的。”
毕竟…
我如果一直不放手,苏舍…
又该怎么走呢。
……
苏业探身瞥了眼谢洋家的客厅,发现白桓不在,轻吁一口气。
走进去,然后转身准备关上门。
“啧,舍得出来了?”某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业手一顿,微微偏头回来,“哈,哈哈,哈哈哈,小桓在啊哈哈哈不错不错,越长越帅了。”
白桓抿紧唇,没说话,只是伸手拽住苏业的领子往里走。
“喂——!你不是真要打你温柔可爱帅气无双有钱多金可萌可上的苏哥哥吧?”苏业撇嘴,面上无奈。
白桓给他丢到沙发上,手撑着沙发靠,微俯下身凑近半躺在沙发上的苏业身前,表情有些严肃的问道,“保修吗?”
苏业愣了几秒,脱口而出,“不。”
白桓这才抬身,摇摇头,“那我就不上了,待会搞死了。”
苏业:“……”卧槽你还是白桓吗?!说好的高贵冷艳呢?!
见苏业噎着的表情,白桓这才露出笑容,有些淡,“苏舍在哪?”
声音平常的像是在问“吃饭了吗?”
苏业恍然几秒,挑了下眉,挣扎着起身拍拍白桓的肩,“弟媳跟你妈待一块呢。”
……
林安犹豫了半天,看着谢洋有些冷淡的表情微微锁眉。
“你不想见他让我叫他来做什么?”桌子上的菜升起缕缕白气,谢洋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没…只是之前说了很不好的话。”林安站在墙角处,手足无措的样子,“你电话里给我说他自残的时候我压根不信,他这种人…自私又冷漠…可是刚刚苏大哥说小舍埋在那里的时候他的眼神…”
谢洋叹了一口气,“一池水光平淡无奇,但是又渐渐暗了下去。”
像是碎掉的玻璃,扎在旁人的心上都疼得茫然失措。
何况当局的人?
“这种眼神,从小舍走掉之后就没消失过…”谢洋的声音有些悠远,“消失的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淡至极的白桓。”
……
“嗯…好。”白桓眨了下眼睛,转过身去若无其事道。
苏业扶了下他肩膀,表情有些严肃,“难过吗?”
白桓摇摇头,“…不难过。”
“你觉得这话可信度高吗?”苏业的声音有些无奈,白桓听了轻声笑笑,“你最好相信。”
“相信啥啊,过来吃饭。”谢洋倚着饭厅的门,微微眯起眼看着白桓和苏业。
白桓点头应了一声,眉眼之间落了些笑意,往饭厅走去。
今天的天很好,淡蓝泛滥着春风。
开窗后吹来的穿堂风拂过碎发,浮起微微几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