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流。”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唤,谢洋还没反应过来流流就跑了出去。
“嗷~”谢洋端着牛奶盒转身看向门口,白桓正抱着流流走过来。
白色羊毛衫上有大片殷红,两只手也满是血污。
“你在啊。”白桓神色如常的看着谢洋笑道,准备伸手揉揉流流的头,结果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谢洋皱着眉头问道,“你做什么去了?遇见谁了?”
白桓俯身放下流流说了句“乖”,抬头看着谢洋,脸色有些苍白,“我去洗个澡,身上很脏。”
“嗯,洗完澡给我交代清楚。”谢洋将牛奶全部倒进流流的碗里,淡声应道。
白桓有些无奈的笑笑,“我可没功夫应付你,我待会洗完澡还要去赴沈茜的约…”
谢洋愣了几秒,“你要结婚了?”
微微垂下眼,白桓沉默了一会儿。
“不结了。”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表面看着干净内质却已经腐坏了,还不如从一而终的守着原来的人。”白桓的声音很温柔,谢洋听的恍然,“那你还去找沈茜…”
“当然是打击报复。”白桓嘴角微扬,眉眼弯弯,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待苏舍不好的…”
“我让他加倍奉还。”
……
谢洋看着白桓进浴室的背影有些肿怔,满脸笑容,眼里却一片空白,看着坚韧,脚步却是虚浮着的。
“喂,白总人找到了…”谢洋皱着眉看了眼白桓丢在门口的鞋,也全是血迹,“你们去调查一下他做了什么,遇见了哪些人。”
苏舍进手术室之前一直在拜托他照顾白桓,说白桓性格太倔,没想通之前不会放过他自己。
苏舍说,“我不能预料他会是什么反应,我希望他过的好。”
希望他过的好?
白桓这样…哪里算得上好?
……
“一瓶威士忌,外加一杯热牛奶,谢谢。”白桓伸手挽起右手的袖子,手肘微微撑着桌子,脸色有些苍白。
沈茜看着白桓的脸,一时有些发愣,“你脸色好像不好……喝威士忌可以吗?”
白桓抬眼看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轻敲着桌面,脸上还带着一抹温和的笑,“陈旭安在哪里?”
沈茜皱了下眉,“他有惹到你哪里吗?…可是你答应过我可以放过他…”突然白桓眯了下眼,语气有些冷淡,“他动了不该动的人。”
“…他…我不知道他在哪。”沈茜接过服务生端上的热牛奶,小啜了一口。
白桓喝了一口酒,淡淡道,“那你可以走了。”
沈茜一僵,“可是我们不是要谈结婚的事吗?”
“呵。”白桓一哂,眼睛里这次却是真的带了笑意,“我可从来没说过要娶你,只是说试试看而已。”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沈茜握住杯子的手微微发抖。
白桓喝尽杯里的酒,神色间带了慵懒,轻声笑了笑, “我不喜欢女人。”
沈茜表情僵硬。
“我喜欢男人。”白桓眯着眼笑,“而且我喜欢被男人上,上不了女人。”
“不…不可能。”沈茜神色复杂的看着白桓。
白桓笑得眉眼弯弯,拉开衣襟露出大片胸膛……入眼全是痕迹……
“看见了?” 笑声中满是淡漠,“你可以走了。”
……
“嘁,没有苏舍那般勇气还敢让我喜欢。”白桓喝了一瓶酒,脸色稍微有了些红润,“真好笑…我明明是千杯不醉的人…苏舍,我没有骗你,我喝酒从来没醉过…”
刻意清空过的餐厅空无一人,服务生在上完酒水之后也被白桓遣退了。
“我忘了…”白桓将手里的空酒瓶往地上一扔,俯身捡起碎掉的玻璃在手上划了几下,“我忘了你的样子了。”
“这些玻璃真钝…哈,小时候每次被妈妈打完之后我都会去捡碎玻璃,然后一下子划过去,看见血流下来的时候…很疼…也很开心…”
“至少……心就没有那么疼了…”嘀咕了几声,白桓又低下头去找锋利一些的玻璃。
“白桓。”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白桓迷迷糊糊的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苏舍?”
“我是谢洋。”来人拽了他一把,踢开那些碎玻璃,看见白桓右手整个手臂全是血,伸手一巴掌直接甩在了白桓脸上,“你他妈想死是不是?!”
白桓被打的愣了一下,看着谢洋,神色突然变得慌张,“苏舍呢?…他刚刚还在的…”
谢洋瞥见桌上一堆空酒瓶,蹙紧了眉,“苏舍死了你他妈也死了?”
“死?”白桓接着谢洋的话尾轻轻笑道,“我不敢死…我不敢死。”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活着?”谢洋叹了口气,“为什么要糟蹋自己,苏舍会难过的啊。”
“呵。”白桓低着头双肩有些抖动,“他难过他回来啊…他回来啊…怎么不回来呢…”
“你不是最怕疼吗?你看看你自己,浑身上下全是伤……”谢洋红着眼看着白桓,白桓神色有些茫然,“不疼,疼?……我很疼的。”
“…很疼的。”
“苏舍这辈子过的这么苦,你能活着为什么不好好活着?你就这么让别人糟蹋你?!你的骄傲,你的自尊呢?!苏舍可以为了你十年不沾甜,怎么会甘心你为了一块巧克力这样糟蹋自己…苏舍该多难过啊…你是白桓…”谢洋声音有些哽咽,“你是苏舍喜欢的白桓啊。”
那个永远高高在上,清高孤傲的白桓啊。
怎么能…怎么可以让别人这么糟蹋?
白桓低低地笑了一声。
抬起头来,表情悲怆,声音沙哑道,“那我…可不可以…不做白桓了?”
谢洋一怔。
“当白桓太不好了,太不好了。”白桓摇摇头,拿袖子擦擦自己手上的血,“看着自己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全部都是血,无论怎么变得优秀…还是不能喊她一声妈…”
白桓努力的弯起嘴角笑,可是总是不能维持下去。
“他有什么好骄傲的?再怎么努力活着也依旧无能为力…”
“好不容易有个喜欢自己的人,结果也丢下他了…”
“都死掉了…都死掉了…都不要我了。”白桓突然哽咽着声音,说不出话来。
伸手摸索着桌上的酒瓶,拿起一个空酒瓶抱在怀里,眼泪全部顺着脸颊滑落在上面。
“苏舍…”哽咽着含糊不清的低喃声。
“我错了。”白桓紧紧抱着空酒瓶缩在椅子上,满脸泪水,“我错了,你回来吧。”
断断续续的哽咽,“我好想你啊。”
我好想你。
好想。
好想。
……
“白桓,你醉了。”谢洋伸手拍拍白桓的肩,白桓一惊,缩得更厉害了,脸上还有眼泪往下滑。
“阿桓…”谢洋抹了一把脸,“你别这样。”
白桓松开怀里的瓶子,眼神有些茫然,“苏舍死掉了?”
“对,他死掉了…”慢慢的从椅子上起身,白桓小声地自答着,“我喝醉了。”
“我喝醉了…”白桓轻笑了一声,“我哭了。”
“你看啊,我哭了。”笑容挂在脸上。
谢洋看着他,眼泪倏地滚落下来。
“你看啊,我终于哭了。”白桓伸手看着自己手心里泛着的水光,格外开心的弯起眼角。
你看啊…
我终于…终于,可以不难受了。
“可是…我还是…好难受。”白桓捂着肚子蹲下身去,眼泪一直往下掉,压抑的哭声渐渐变大,沙哑悲怆。
苏舍你这个骗子,你骗我说给我一个家。
可是,我的家人呢?
我的爱人呢?
我的爱人为什么不回来。
(五十五)
谢洋伸手一把拉开窗帘。
多日阴雨的天气放晴,有阳光从窗外透进病房来。
“这么好天你还躺在床上真是可惜了。”谢洋拿热毛巾给白桓擦手,声音轻轻道,“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下雪天之后放晴的时候吗?…明明小时候这么爱哭…”
“哭出来就好了,会好的。”谢洋拧干毛巾,叹了口气,“我让阿业过来了,你醒了之后和他聊聊。”
白桓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
谢洋看着他发了一会儿呆,眼睛有些疼。
白桓现在的样子,和苏舍生病那段时间真像,瘦骨嶙峋,脸色苍白。
只是,苏舍那个时候眼睛里有光彩,而白桓…
黯然无光。
是白痴啊。
原来……你从小到大都是白痴啊。
还以为智商测试说你是神童,你就真是神童了。
什么变优秀她就会看你一眼,就说你白痴了,她不爱你,怎么会在意呢。
“我认识的白桓啊。”谢洋微微垂眸,低喃道,“虽然毒舌高傲,但是却很温柔。虽然看起来很弱,但是大学的时候还单挑过隔壁大学一个社团的人。虽然看起来聪明,实际是个白痴。看起来无情…现在却因为一个人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
“实际是个又白痴又脆弱的人。”
“怎么就爱强撑着…”
……
“他把自己当成了苏舍,想承受苏舍的痛。但是潜意识又知道自己不是苏舍……”苏业皱着眉头靠在门上,谢洋刚跟他讲了白桓做了什么,看着病床上的人,他有些呼吸困难,“这跟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