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那么容易,岂不是人人都能当明星。”江辰皓是真的累晕了,他闷在沙发里,连一根手指都不能移动。说真的他从没想过在张导手里拍电影有这么辛苦,以前当武行都没这么累。
他在这部戏里虽说演得是主角,但打戏是没有替身的。张导的男人戏喜欢的是硬桥硬马的真功夫,他手里的男主角,没有点真本事的根本拍不了他的武打片。又要演戏又要打斗,还得穿着并不方便的古装,时不时还要吊一下威亚。
怪不得大家都说张导的片子不是一般人能演的,能演戏的演员很多,但能够真身上场拍打戏的演员,无论男女那都是凤毛麟角。怪不得张导愿意亲自培养弟子,要是不培养合心意的弟子,他的很多电影可能都找不到男主角。
谭晔看着江辰皓气若游丝的德行,也有些可怜这家伙。整个剧组最累的就是他,到了拍摄后期,经常拍着拍着导演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各种补拍赶工,时常都见他喝口水的功夫就睡着了。“洗个澡吧,会舒服些,我扶你进去。”
江辰皓沉默了片刻,“不用了。”他说道:“我躺一会再去。”
谭晔见江辰皓不愿意动,也只好随他。“我晚上回家吃饭,你呢?”他从背包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出去几个月一直忙得不行,很少跟家里联系。今晚必须得回家一趟,免得家里人担心。
江辰皓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半响才回了一句“家里没人,不回去了。”他晓得他父亲要去欧洲参加电影节,母亲肯定一起去了,回家也没人,还不如留在宿舍里瘫着。
“那你晚上吃什么呀。”他俩离开宿舍好几月,冰箱里可是啥也没有的。
“外卖呗。”江辰皓抬了抬头,眼睛努力地睁了睁,没能成功,又吧唧一声闷进了沙发里。
“都吃了几个月的外卖了你还没吃够啊,要不你跟我回去吧,先去我舅舅家吃饭,今晚就在我家睡。”谭晔想到了这个好主意,免得这家伙一没注意睡死过去,忘记吃饭的话明天又要抱着肚子叫疼。
江辰皓抬手抓了抓头发,“不好吧,你回家团聚,我跟着像个啥。”
“切,你这家伙咋婆婆妈妈的,就是去吃个饭而已,难道你还不好意思?没见你脸皮那么薄啊。”谭晔还伸出手戏谑地摸了摸江辰皓埋死在沙发里的脸。
“滚滚滚滚滚!”江辰皓似乎想蹦起来给谭晔一脚,但他仅仅是抬了抬胳膊又动弹不得。
“那说定了啊。”谭晔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会,你记得起来洗澡啊,邋邋遢遢的都不敢带你回家。”
“又不是带小情人回家见家长,要求还多。”
谭晔哈哈一笑,“我看你还是拿出见家长的劲头来呗,我舅舅那可是厅堂级的大厨手艺,小心你形象太糟糕有了这顿没下顿啊,吃亏的可是你哟。”
江辰皓叹了口气,用力爬起来晃了晃又要耷下去的脑袋。“好吧,我去洗澡。”他扒拉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露出有些苍白的面孔。本来就瘦削的脸颊似乎有些凹陷,谁能想到他每天都吃得那么多。可是太忙,运动量又大,本来就是不爱长肉的体质,竟然森森累瘦了一圈。
“要我搭把手不?”
“恩。”江辰皓点了点头,勉强稳住了往下倒的趋势,任由谭晔拖死狗一样把他拖进了浴室里。
谭晔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赶紧从被子里挖出还在迷糊的江辰皓,催着他收拾了一套换洗衣服就拖着他出了门。正是晚高峰时间,谭晔拽着江辰皓挤上地铁又抓着他冲出人流的包围,好不容易到了菊香饭馆,才发现江辰皓居然还眯着眼睛似乎没睡醒。
“有这么累吗?”谭晔伸手扯了扯江辰皓的头发。
江辰皓打了个很没形象的哈欠,伸了伸懒腰,露出一节肌理分明的白肚皮。“累成狗,以前做替身都没这么累,至少替身不用演戏,又费脑子又费体力,最讨厌那个头套,每次取的时候感觉头发都要被扯光了。”
谭晔耸了耸肩,带着江辰皓进了餐馆旁的一扇小门,那是舅舅一家住的地方。“你以前没拍过古装片?”
“自己演的就没有了,小时候不怎么流行古装片,后来做武行的话偶尔会接到一次两次。”他伸手扒拉了一下头发,他的头发又光滑又柔软,不晓得是不是特别保养过,摸起来很舒服,“老实说我特别讨厌粘头套,头皮很难受。”
“我看是因为头发吧。”谭晔想到了什么,笑得眼睛都发亮了。
“啥?”江辰皓没听懂。
“你不是个恋发狂人吗?”谭晔大笑道,“把头发当老婆一样疼爱。”
“滚你的。”
为了欢迎两个年轻人的到来,谭晔的舅舅早早关了店门,准备了满满一桌子大餐。他的舅妈,一个消瘦高挑的中年妇女也站起来迎接他俩。不知为何舅妈显得比往常热情,虽然她从来没有明确表现过对谭晔一家的不满,但谭晔知道舅妈并不欢迎他们家来投靠舅舅。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舅舅家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还有一对上学的儿女,又怎么负担得起一家穷亲戚的生活。其实但凡有别的办法,他们也不想来麻烦舅舅。所以谭晔才特别希望能够马上自立,自己能赚钱养家总是要少看许多别人的脸色。
江辰皓一见到谭晔的家人,立刻就明白了这小子的优良基因来自于何处。他和他舅舅都是非常高大的男人,他的舅舅虽然中年发福,但依稀能看出几分英俊的形貌,年轻时大约也是个不遑多让的帅气小伙。
至于谭晔的母亲,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士,神情温柔,而他的姐姐几乎是他母亲的翻版,如同水边的野姜花,亭亭而立。
还有一个年岁小些的姑娘,应该是谭晔的表妹,倒不像她表姐那么漂亮,但也算得上清秀可人。听说谭晔还有个表弟在外地念书,因为没放假也就没在家,这次是见不到了。
一家人坐上桌子外搭江辰皓这个“外人”,推杯换盏间倒也不显生分。谭晔吹嘘他舅舅的手艺倒是一点没乱说,过油的花椒朝天椒和着姜蒜末爆香浇在蒸鱼上,那滋味,别提有多香;烧肉淋上一点点香醋,颜色味道更加馋人;厚厚的一层肉末下是鱼香茄子浓郁的香味直让江辰皓吃得停不下嘴。
“我说你吃得也太多了吧,撑不撑得慌?”谭晔看着吃撑在沙发上的江辰皓,好心地递上一杯微温的酸梅汤,帮他消消食。
“实在是太好吃了,对比才知道什么叫好,这么一看你手艺其实很寻常嘛,本来我还觉得挺不错的。”江辰皓笑着接过酸梅汤,清甜中带着微酸的滋味成功缓解了口中的热辣感。他眯着眼睛滚在沙发上,满足第打了个饱嗝。
谭晔白了他一眼,“我要有这手艺早就是大师傅了,还用去演个什么电影。”
“话不能这么说嘛,演电影和做菜又不冲突。”江辰皓眼睛亮亮地盯着谭晔,“再去学两招呗,那个栗子烧鸡真的很好吃,学会了做给我吃啊。”
“想得倒美。”一个爆栗子敲在江辰皓脑袋上,谭晔趁着对方捂着脑袋发昏的劲,直接拖着进了房间。
夜幕垂落,在这座灯红酒绿的大城市里,尚有瓦弄街这样保持着传统风貌的老街区。灯火渐暗,一家一户或是围坐沙发看电视,或是躺在床上陷入沉睡。
渐渐地,再也听不到什么声响。这已是深夜,难得的银月浸染于室内,白霜落于地板之上,明明只是光影的假象,却仿佛真得为室内增添了一丝凉爽。
江辰皓睁开眼睛,他睡不着,这倒是不是说他有什么恋床症之类古怪的毛病。而是……他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男人。夜色下更显棱角分明的面孔,奇异的,有一种梦幻般美妙的吸引力。仿佛是召唤他,打破他仿若顽石的意志力,让他渴望靠近,渴望触摸。
这是荒唐且不能被接受的,他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视其为无物吗?江辰皓痛苦地自问。为什么他会如此动摇?仅仅是因为和眷慕的人同处一室?在同一张柔软的床榻上,相隔不过数寸的距离?
噢……他一开始就应该预见这危险,应该态度坚决的拒绝对方的邀请,这样他便不会陷入此时的尴尬和烦恼之中。但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即便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他也当做没有发现,并下意识的期待着。
这是懦弱的表现,他的意志力何曾向任何事物妥协?但是……江辰皓注视着谭晔沉睡的面庞,他听到咚咚的响声在黑夜里回荡,那是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终究,他的心泄露了那份深藏的隐秘,那是不被意志力所影响的荒诞又奇妙的事物,那是让无数人欢笑又苦痛的事物。那是一个传说,言语无法形容它,唯有心方能记录下。爱情,这是一种多么甜蜜的折磨啊。
江辰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忽视那些不应该有的感受,明明告诉自己应该将他视为朋友……真的太难,当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以支撑他内心的防线,他只能节节溃败。
但要他离开谭晔身边,却又是更加难以达成的险峰。不知不觉间他已如衔尾蛇一般陷入了自己制造的陷阱中,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