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扯下裤子前,殷渔绝望地想,就不该去招惹流.氓,我认栽行不行。
*
许书砚没料到殷渔会问那样的问题。
一个他过去无论如何都不会考虑的问题。
他的发展,和许书砚设想的相差无几,一切都按部就班。
反倒是自己——
在旅馆前台订房间的时候,许书砚和孟想一间,熊晓义和孙靖一间,苏糖自己一间。他们晚上到达。一入住,孟想就洗澡去了。
许书砚坐在床沿,从裤袋摸出一支烟屁股。
是殷渔抽剩下的。
他放在唇上,闭眼闻了闻。
行李箱里,他还悄悄塞了一件殷渔的酒红色圆领T恤,有着穿旧后松软的手感。
估摸着孟想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许书砚打开行李箱,
——必须带点和他有关的物件,
翻出衣物的最底层,
——已经习惯闻着他的气味入睡。
取出那件T恤,
——虽然理智不允许他这么做,这和初衷背离。
在手上摊开。
——但是,去他妈的理智。
他颤颤地弯腰,低头,整张脸埋入。
深深地吸气。
*
ACM亚洲区预赛成都站的比赛中,Chobits发挥异常神勇,拿了个银奖。要知道,网络赛海选有一千多支队伍,现场赛还有将近两百支。
大家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孟想很兴奋,他一兴奋,就容易啰嗦,喋喋不休地来去都是那几句:
“我们真是太棒了!”
“Chobits真是太棒了!”
“大家真是太棒了!”
声音之洪亮,情绪之饱满,让许书砚想起过去高中时,住的小区外面一家美发店,早上开晨会总要中气十足地大喊三声“我是最棒的!”“我是最优秀的!”“我是最快乐的!”
他头疼地揉揉眉心,孟想还不依不饶地跟上来,“你不高兴吗?”
许书砚淡淡地说:“银奖有二十多个队,凑合吧。”
孟想“嘁”一声,扭头和孙靖一起高兴了。
许书砚溜到赛场外,寻了处安静地方,给殷渔打电话。
殷渔一接通,大呼小叫地直嚷:“你怎么才打来?昨晚关机了?比赛了吗?有结果吗?结果怎么样?那边天气好不好?衣服够穿吗?”
许书砚不说话,只是笑,听他老妈子一样叨念完,才不紧不慢地说:“昨晚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今早才充,中午让队友送过来。现在比完了,第23名,一个小银奖。”然后从树荫下钻出去看天,“今天出太阳了啊,挺暖和的,衣服够穿。”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殷渔说:“暑假的时候,殷野想让我去国外读书,我死活不答应,差点和他吵起来。”
许书砚应一声:“嗯。”
“我不会走的,我……我根本没有办法想象离开你……”
许书砚说不出话。
“如果有天你不要我了,那大概就是我的死期。”
明明是少见的暖阳,许书砚竟然全身发冷。
冷到握手机的手抖个不停。
他敷衍地应付几句,匆匆挂了电话。
许书砚回去的时候看到孟想和孙靖,正和其他学校的人聊得兴高采烈,熊晓义忙着和熟人打招呼。苏糖一个人抱着胳膊站在饮水机边,握着纸杯喝水。
但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熊晓义,目光恶寒。
许书砚这才想起,从熊晓义和他们一起出发,苏糖和他就没说过一个字。
而熊晓义没有表现出一丝不快。
两个人仿佛说好了一般,视对方为空气。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了,文中人物不死不残,HE瞩目~
☆、何之白
后来的杭州站,Chobits也拿了银奖。
首次出征就有这样的成绩,众人无不为之侧目。
至于能拿奖的原因,Chobits队内各执一词。
孟想认为,因为大家都很团结。
孙靖认为,因为成都和杭州都是风水宝地,食物美味,调养得当。
苏糖没说话。
熊晓义谦虚说,是因为运气好。
许书砚也没说话,不过他心里想,是因为带上了殷渔的烟屁股,那才是护身符。
ACM赛制规定,一支队伍只能三人参赛,孙靖是替补,仅仅以备不时之需。其他三个人依旧采取许书砚主码,孟想和苏糖跟进补充的方式。
不过要想获得明年在加拿大举行的全球总决赛,银奖远远不够。
按照往年的赛况,区域赛第一名自动晋级总决赛,其余的都要比总成绩。
Chobits几个人倒是没什么包袱,已经为N大实现最高级别的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奖牌零的突破了,平常心就好。
下一场是北京站。
去的路上,他们还开玩笑说:“比赛前的咖啡千万别喝拿铁,要喝金牌咖啡。”
谁也没想到,Chobits真的拿了金奖,第三名。
*
亚洲地区的两百支参赛队于比赛前一日下午,在P大体育馆参加了开幕仪式。
领导在台上讲话时,许书砚的手机震动着传来三拨邀约,全是过去的同学。知道他来,呼朋引伴地非要和他见面。
许书砚全都答应了。
第二天的比赛从上午九点到下午两点。
所有参赛选手都穿着统一的白色连帽衫,坐在红布桌子前,紧张地讨论。两边的看台上,稀稀落落坐着人。
比赛不仅要求选手完成指定任务的程序,还要在此基础上,保证程序的运行效率和空间占用率。
简言之,参赛者并不是只要编出没错的程序就行了,必须保证程序短小精悍,还得在最短的时间内运算出结果。
孟想吃过读题的亏,特意带了本牛津大词典,随时查阅。
苏糖心细,脑子里装了海量算法,不停尝试更换解决方案,改善程序结构。
但他们俩大半的时间,都坐在位子上,盯着许书砚敲键盘。
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第二名的T大和第一名的S大解题数量一样,但最后一题比后者多花了半小时,惜败。
上台领奖的时候,大屏幕上打出“N大Chobits”几个字,底下一片惊叹。
三个人戴上铜牌,体会了一把弱旅变黑马的滋味。
熊晓义在台下眉头紧锁。
一直以为他们不过小打小闹,拿个银奖算是烧高香了,既然能得第三名,那剩下的两个区域赛必定要搏一把,力争挺进final。
孟想高兴坏了,挂着铜牌,见人就聊。连苏糖都露出笑脸。
许书砚倒是平静,还在回味之前提交的程序有个被忽略的bug,要是及时发现,不仅省时,还能进一步优化。
可惜。
合影留念的时候,他的手机一直震动。
晚上有个同学会,过去省实验中学竞赛班的同学小半都在北京读书。
不过当许书砚拿起手机,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许书砚?我是天天。”
“天天?”
“你起的名,不记得了?”绵软男声,让人想起棉花糖似的云,“我说我天天吃包子,还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叫‘包子’,而是叫‘天天’。”
许书砚眼微眯。
他想起了,一中的小个子。
N市有两所中学主攻信息学竞赛,实验中学和一中。不过比起来,后者始终处于被前者碾压的位置。
中考后的暑假,许书砚开始独居,提前去实验中学的信息学老师家上课。那个老师对他很是偏爱,许书砚的高中保送就是由他定下的。
一起上课的还有另外几人,叫天天的男生是其中一人。
娃娃脸,刺猬头,戴一副圆框眼镜,像个小学生。从来不和别人说话,独自缩在角落,一边听课一边解复杂的微分方程。
许书砚和他的坐位相邻,见他一心两用,总忍不住看他几眼。
他察觉到,斜靠过来,低声说:“我不知道以后是搞OI还是数学,我两个都喜欢。好烦。”
那以后,他们逐渐相熟。
每次上课他都会带两个包子,他说自己天天吃,于是许书砚就叫他天天。
过去他叫许书韬为韬韬。
他想念这种叠音。
然而一个月长的课时,许书砚只去了三分之二,剩下几节课,他都没去。
他被天天偷吻,不能再去了。
时隔多年,当时的情形早已模糊,只记得对方窘迫的面孔,和一双炽烈如焰的眼睛。
许书砚什么也没说,囫囵扫他一眼就移走视线。
那天之后,他没有再去上课。
后来天天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许书砚的Q.Q和邮箱,偶尔来问竞赛的事,许书砚都礼貌回复了。至于别的事情,他一概不理。
天天自然明白,许书砚把他放在“普通同好”的位置,最后发去一封只有“对不起”三个字的邮件,便再无音信。
“我在T大数学系,你五一那次来北京,我看到了。”天天打断许书砚的回忆。
许书砚笑道:“你还真学数学了?”
“你高三离开竞赛班,我也没有再搞OI。”
许书砚沉默。
他不喜欢,也不擅长应付这种缭绕多年的单相思,想挂电话。